绝对隔离场低沉的嗡鸣声,成了研究站主控室内唯一稳定的背景音。那场超越认知的冲击已然过去,但留下的混乱与虚空感,却如同潮水退去后,沙滩上狼藉的残骸与浸透的寒意,久久无法散去。
灯光勉强恢复了基础照明,却显得格外惨白,映照着一张张惊魂未定、布满疲惫的脸。有人瘫坐在椅子上,眼神发直;有人扶着控制台边缘,干呕不止;还有人试图操作面前的终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设备过载后的焦糊味,混合着冷汗的气息。
顾沉舟挺立的身姿依旧如同标杆,但他撑在指挥台上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暴露了他同样承受的巨大压力。他闭眼深吸了几口气,强行压下那股残留的、仿佛灵魂都被摇晃过的眩晕感,再次睁开眼时,目光已恢复了惯有的锐利,尽管深处仍带着挥之不去的血丝。
“全员,按紧急医疗预案进行初步自检与互检,报告任何眩晕、恶心、视觉或听觉异常、记忆断层等症状。医疗组,优先处理出现严重反应的人员。”他的声音沙哑却清晰,像一剂强心针,刺破了弥漫的惶然。
命令下达,主控室内开始有了些微有序的动作。人们互相搀扶,低声询问,简单的医疗检测仪器被传递。初步统计,超过半数人员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认知冲击后遗症,但庆幸的是,暂时未发现危及生命的生理损伤。
“工程组,分优先级恢复系统:第一,生命维持与动力核心;第二,内外通讯与基础监控;第三,结构损伤评估。”顾沉舟继续部署,“李博士,赵教授,组织还能工作的研究员,尽一切可能抢救和备份各观测通道的残留数据,哪怕是一个字节。沈专员,”他看向脸色苍白如纸、靠在分析台边微微喘息的沈清欢,“你的状态如何?系统是否可用?”
沈清欢感到一种深彻骨髓的疲惫,并非肉体,而是精神层面的某种“透支”。系统的【信息湍流锚定】功能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但也似乎消耗了系统大量的“能量”或“资源”。此刻,系统界面一片黯淡,只有一行提示:【核心逻辑库深度自检与重构中,进度0.1%,所有高级功能暂时禁用。基础生理监测与危机预警维持最低限度运行。】 她能感觉到系统的“存在感”极其微弱,仿佛陷入了沉睡。
“系统……进入深度休眠自检,暂时无法提供分析支持。”她声音虚弱地回答,“我个人……需要一些时间恢复。”
顾沉舟点点头,没有多问。“你做得很好,关键时刻的判断至关重要。先去医疗区接受详细检查,必要时使用镇静剂。这里暂时不需要系统分析。”
沈清欢没有拒绝,在一位医疗员的搀扶下,有些踉跄地离开了主控室。离开前,她最后看了一眼那被厚重屏障彻底封闭的隔离舱方向,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劫后余生的庆幸,对未知的余悸,还有一丝对“种子”此刻状态本能的、科研工作者的好奇。
顾沉舟目送她离开,随即收回目光,投向外部的狼藉。
“‘信天翁’号,最终状态报告。”他接通通讯。
“信天翁号报告,”舰长的声音传来,同样透着疲惫,但还算稳定,“主事件爆发时,我舰遭受强烈信息扰动力场冲击,全舰电子系统短暂瘫痪,部分精密仪器可能永久性损伤,但舰体结构、推进与生命维持系统未受根本性破坏,现已初步恢复动力与基本通讯。我舰周边海域未再发现母体或任何异常目标信号,节点网络反应完全消失。海水成分与物理参数监测显示,正在缓慢恢复正常,但局部区域仍残留微弱异常,需持续观察。”
母体消失了,节点网络抹除了。敌人的直接威胁似乎暂时解除。但“深渊视野”这个阴影,不会就此消散。
“向总部发送最高优先级加密简报,汇报事件概要、我站与‘信天翁’损伤情况、敌方目标消失结论,并请求情报支援,全面调查‘深渊视野’及其关联势力近期动向与潜在报复可能。”顾沉舟对情报官下令,“同时,修复远程通讯阵列,建立与总部的稳定数据链路,准备传输所有抢救出的数据副本。”
“明白。”
内部,工程组的初步损伤报告陆续汇总。能量阻尼场东南扇区严重过载,需要更换至少三组主能量导管和十七个调节节点。站体外壳A区部分装甲板变形,内部缓冲层有多处撕裂,需要进行结构加固与密封性复查。主动防御系统的定向能发射阵列有轻微镜面烧蚀,影响后续精度。各类传感器损失惨重,尤其是直接面向隔离舱的高精尖设备,损毁率高达92%,许多是物理性损毁,无法修复。
好消息是,核心动力炉、生命循环系统、主承压结构都经受住了考验,研究站的“骨架”依然稳固。
李博士和赵教授带领的小组,正在一片哀鸿遍野的数据废墟中艰难地“考古”。大多数传感器的数据流在最后时刻中断或变成了乱码。但他们还是从一些间接的、受到层层屏蔽保护的备份存储器中,抢救出了一些宝贵的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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