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层安全室的空气带着循环系统过滤后的、略微干燥的洁净感。墙壁是厚重的特种合金，内衬吸波材料，能将绝大部分外部电磁信号和物理震动隔绝。沈清欢坐在唯一的工作台前，面前的屏幕分割成数个区块：左侧是持续传输的内部实验室监控（部分非敏感区域），中间是她自己系统的分析界面和映射进度条（53%），右侧则是一个经过高度简化的外部态势图，只显示本方船只的航向、速度以及那个代表不明船只的红色光点。
外部态势图显示，本船已经转向东北，速度提升，正试图拉开与红色光点的距离。但红色光点保持着稳定的航向和速度，不疾不徐，如同附骨之疽。代表无人机的几个更小的黄色光点，在本船后方扇形区域来回穿梭，距离似乎在缓慢拉近。
【无人机型号初步识别：商用高端长航时侦察/监视型，可能经过改装。当前距离：8.5海里。预计进入高精度光学侦察范围时间：约12分钟。】系统的电子音在寂静的安全室内响起，不带情绪地汇报着。
十二分钟。沈清欢的目光回到中间的分析界面。映射进度卡在53%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系统似乎在消化从霜花生长和时空脉冲数据中汲取的“规则”，尝试将其整合到自身的底层架构中。她能感觉到一种微妙的“滞涩”感，就像一台精密的机器正在尝试啮合一种形状古怪的新齿轮。
她将注意力重新投向霜花的实时监控。那片小小的、复杂如冰雕艺术的霜花，其边缘的“生长”已经停止了，新增加的冰晶单元保持着完美的对称，与原有结构融为一体。局部温度波动也回归平稳。仿佛刚刚完成了一次预设的、微小的“指令”执行。
“指令”的内容是什么？仅仅是结构复制？还是有更深的含义？
沈清欢调出了系统记录的、在生长过程中霜花周围环境的极低频电磁波动数据。这些波动非常微弱，几乎与海洋背景噪音融为一体，但经过系统增强和模式提取，呈现出一段极其简短的、有规律的起伏。
她让系统将这段波动数据，与之前从王助理笔记本中获取的原始异常生物电信号数据进行比对。虽然频段和强度天差地别，但系统很快反馈：【识别出底层调制模式存在17%的相似性。相似部分集中于‘信息承载’波形结构的周期性衰减特征。】
信息承载结构的周期性衰减……沈清欢若有所思。这是否意味着，无论是“残骸”活跃时发出的强烈信号，还是它“冰封”后残留的霜花对环境中微弱能量的“响应”，其内在的“编码”或“逻辑”存在某种同源性？就像同一种语言，用大喊大叫和耳语呢喃两种方式表达？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解析霜花响应的“语言”，或许能反推出“残骸”本身更本质的“语法”或“意图”。
这个想法让她精神一振。她开始引导系统，将更多的算力投入到对这种“同源性”的深度挖掘上。系统似乎也对此产生了更浓厚的“兴趣”，映射进度条又开始极其缓慢地爬升：53.1%…53.3%……
外部态势图上，代表无人机的黄色光点，终于进入了标示着“高精度光学侦察范围”的虚线环内。几乎同时，外部通讯频道里传来电子对抗小组冷静的汇报：“目标无人机已启动主动光电扫描。已实施定向激光致盲与频谱干扰。对方抗干扰能力较强，扫描未完全中断，但图像质量应严重下降。未侦测到数据链持续回传，对方可能采用间断存储后回收模式。”
“继续干扰，压制其有效侦察窗口。注意其他无人机动向。”顾沉舟的声音传来，依旧平稳。
“明白。”
沈清欢看了一眼外部监控的一个分屏，显示的是船只上层甲板的广角镜头。可以看到几处不起眼的凸起物正在微微调整角度，发出肉眼不可见的干扰光束。海面上空，依稀能看到几个小黑点在不远处盘旋，但距离保持得较好。
僵持。对方在用无人机试探、施压，但尚未采取更激烈的行动。是在评估？还是在等待什么？
时间又过去了二十分钟。映射进度达到了54.7%。系统反馈，对“同源性”的分析取得了初步进展，它开始构建一个非常抽象的“基础信息框架”模型，试图将异常信号、霜花响应、甚至空间脉冲的部分特征，统一到同一个描述“低熵有序结构信息表达与传递”的数学空间里。
这个模型极其复杂且不完整，但沈清欢能模糊地感知到，系统正在尝试“理解”一种与人类逻辑截然不同的、基于能量状态和时空结构本身的“信息”运作方式。这让她既感到震撼，又隐隐不安。系统越接近这些秘密，它本身是否也会变得……越来越不像她熟悉的那个辅助工具？
突然，外部通讯频道里传来新的、略带急促的声音：“顾队！不明船只加速了！航向微调，正切入我船前方航线！速度……很快！不是普通勘探船能达到的加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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