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床底部的时间仿佛被粘稠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意拉长了。沈清欢背靠着粗糙的水泥桥墩,将自己和王助理的存在感降至最低。远处城中村边缘传来的零星人声、犬吠、以及偶尔驶过的摩托车轰鸣,成了这片死寂中唯一的、略显失真的背景音。
王助理蜷缩在桥墩另一侧,颤抖似乎平息了一些,但呼吸依旧粗重而不规则。沈清欢能感觉到他投射过来的、混杂着恐惧、依赖和一丝探究的目光。她没有回应,全部的注意力都分配在三个层面:第一,持续监听河床上下游及两侧岸上的动静,系统以最高灵敏度捕捉着任何异常的脚步声、引擎声或对话片段;第二,默默计时,距离顾沉舟安排的接应时间还有四十七分钟;第三,在脑海中反复梳理今晚获取的所有信息碎片,尝试构建更清晰的脉络。
生物组织切片、异常生物电信号、活性衰减、第三方抢夺……这些线索如同散落的珠子,被“样本”这根线勉强串起,但线的两端延伸向何方,依旧隐没在迷雾中。陈总监代表的“应用研究派系”想用它做什么?伊莲娜背后真正的“新港”项目目的又是什么?而那手段狠辣的第三方,仅仅是想要抢夺样本,还是另有图谋?
王助理忽然动了动,声音嘶哑地打破了沉默:“你……你们是官方的人吗?还是……跟陈总他们一样?”
沈清欢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淡淡道:“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你只需要知道,把你安全送到接应点,是你现在唯一的选择。”
王助理沉默了片刻,似乎接受了这个现实。他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冰冷的定位器,低声道:“那个电信号记录……很奇怪。我们初步分析时,发现它不是持续性的,而是一种……间歇性的爆发。每次爆发的波形都略有不同,但整体呈现出一种……衰减的趋势。就像心跳,但跳动的不是血液,而是某种我们无法理解的能量,而且心跳越来越弱,间隔越来越不规则。”
沈清欢心中微动。不规则的、衰减的异常生物电信号爆发……这听起来,不像是一个稳定的生物体该有的特征,反而更像某种东西在“死去”或“消散”过程中释放的最后余波。这或许就是“不稳定”和“活性衰减”的核心表现。
“疗养院那边,你们的内线是谁?怎么拿到样本的?”沈清欢问。这个问题有助于判断陈总监势力的渗透程度。
王助理犹豫了一下,但想到自己已成弃子,便低声道:“具体是谁我不知道,陈总只说是‘合作方提供的便利’。样本是前天晚上送出来的,封装得很专业,有完整的低温链和防泄漏措施。送出来的人没露面,只是把东西放在指定地点。陈总拿到后,亲自做了初步检测,确认活性在衰减,就立刻安排了分离和备份,一部分让我今天转交,另一部分他应该自己带走了。”
前天晚上?那正是伊莲娜第一次前往疗养院之后。时间点吻合。看来陈总监一方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是伊莲娜确认“货物”状态后,他们就通过内线获取了样本。
“今天接你东西的那个戴棒球帽的男人,你认识吗?”沈清欢换了个方向。
“不认识。陈总只给了地点、时间和接头暗号(就是问‘东西呢’),说把东西交给对方就行,对方会付尾款。现在看来……呵呵,尾款就是灭口吧。”王助理的声音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沈清欢不再询问。她将这些信息默默记下。戴棒球帽的男人可能是一个独立的“运输者”或“中间人”,负责将样本转移到下一个环节。袭击者可能是在追踪这个男人,也可能早就盯上了王助理。无论是哪种,都说明样本的流转过程已经被至少一方势力严密监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系统没有监测到明显的威胁靠近。河床里的虫鸣似乎也稀疏了一些,夜色更加深沉。
距离接应时间还有十五分钟时,沈清欢示意王助理做好准备。她检查了一下随身装备,确认电击器和烟雾弹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然后,她带着王助理,开始沿着河床底部,向北缓慢而谨慎地移动。
河床在这里变得更加狭窄,两侧的岸壁更高,头顶偶尔有老旧的桥梁横跨而过,投下更深的阴影。脚下的地面是干涸板结的污泥和碎石,行走时难免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沈清欢尽量放轻脚步,王助理也学着她的样子,但动静依然无法完全消除。
走了大约七八分钟,前方出现了一处较大的弯道。转过弯,视野稍微开阔了一些,能看到远处隐约有废弃货场的轮廓,几栋黑黢黢的仓库像蹲伏的巨兽。河床在这里变得浅了一些,与岸边的坡度也缓和了。
沈清欢停下脚步,根据顾沉舟提供的坐标和描述,接应点——那个废弃排水管道的出口,应该就在前方货场边缘的岸壁下方。她示意王助理蹲下,自己则伏低身体,利用岸边丛生的荒草掩护,仔细观察前方。
货场一片死寂,没有任何灯光。河岸边的荒草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切看起来平静无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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