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约仪式后的舆论攻防战持续了四十八小时,如同一场在数字世界展开的激烈交火。李铭团队预设的澄清材料通过“芯辰”官方渠道、行业媒体、技术社区以及部分合作方的背书,形成了第一波有力的反制。技术白皮书的摘要被广泛转发,第三方独立评测报告的链接被置顶,核心团队成员公开的、可验证的履历和成就列表被精心制作成信息长图。
法律团队的行动同样迅速。针对最早发布、传播最广、措辞最恶毒的十几个自媒体账号和所谓“业内人士”,律师函在二十四小时内相继发出,并同步向各大社交平台提交了详细的侵权举报材料,要求删除不实信息并封禁相关账号。其中两个粉丝量较大的账号因为内容过于离谱且无法提供任何证据,在平台方介入后被暂时限流。
这些组合拳起到了一定的遏制作用。那些耸人听闻的“爆料”虽然仍在某些角落传播,但失去了大规模扩散的势头,主流舆论场和行业内的关注焦点,逐渐被“芯辰”与G集团达成重磅合作这一更具实质性的新闻所占据。攻击的热度在第二天下午开始明显回落。
然而,顾沉舟和沈清欢都清楚,这场舆论战他们并未“打赢”,只是成功地进行了“阻击”和“防御”,将损失控制在了有限范围内。对手的目的似乎也确实不在于一举击垮,更像是持续不断的骚扰和消耗,并在他们内部制造一种“始终被恶意环绕”的压抑氛围。
“攻击模式变了。”在签约仪式后第三天的应急小组通气会上,顾沉舟指出,“不再追求单次爆发的毁灭性,而是转向了持续的低烈度骚扰,配合关键节点的集中施压。这更麻烦,成本更低,也更难根除。说明对方调整了策略,准备打持久战。”
周组长汇报了最新的调查进展:“特种胶带的线索,追查到澳门那家‘精密仪器维修服务中心’后,遇到了瓶颈。这家机构似乎只是个空壳,实际控制人难以查清,与‘金樽国际’的明面关联也很弱。但我们通过其他渠道获得了一个未经证实的情报:大约在硬盘被取走后第二天,有人看到疑似‘陈昌’在澳门某处码头,与一个东南亚面孔的人短暂接触,随后上了一艘小型快艇离开,方向不明。”
“小型快艇?出海了?”沈清欢问。
“不确定是出海还是去了某个离岛,或者只是换个地方上岸。”周组长道,“码头监控不全,无法追踪。这个情报本身可信度也需要进一步核实。但如果属实,可能意味着‘陈昌’在取走硬盘后,迅速转移了,或者去见了更重要的人。硬盘里的内容,或许正在被评估、翻译,或者……交易。”
交易?这个可能性让众人心头一凛。如果对手将硬盘里的原始证据作为某种筹码,与第三方进行交易,或者用于威胁其他目标,那事情将变得更加复杂和不可控。
“U盘隐藏区域的破解呢?”顾沉舟看向李铭。
李铭摇头,脸上带着疲惫和一丝挫败:“进展极其缓慢。加密算法非常特殊,我们怀疑是定制的,甚至是基于某些未公开的学术研究。暴力破解在可预见的时间内看不到希望。我们正在尝试从算法本身的数学特性入手,寻找理论上的漏洞,但这需要顶级的密码学专家支持,而且不一定成功。”
又是一个僵局。
孙颖的证言梳理倒是带来了新的信息点。她回忆起,曾有一次听金副总在电话里烦躁地提到“老头子对进度很不满,觉得我们太温和”,而电话那头的人(推测是“陈先生”)则回应“有些事急不得,痕迹要处理干净,尤其是‘老地方’的东西”。孙颖当时不明所以,但现在结合“老地方”可能指代硬盘藏匿点,以及对手对硬盘的重视程度,这个片段似乎暗示,对手内部对于如何处置“芯辰”以及相关证据,可能存在分歧或压力。
“‘老头子’?”沈清欢沉吟,“是指远航资本的真正幕后控制人?还是……更上一层的势力?”
“可能性很多。”周组长道,“孙颖的层级接触不到。但‘老头子’这个称呼,暗示对方是一个年长、且拥有绝对权威的人物。这或许能解释那种‘非理性’的压迫感来源——可能源于某个人的执念或恐惧。”
会议在略显凝重的气氛中结束。各条战线都有进展,但都像是撞上了一层厚厚的、富有弹性的墙壁,难以取得决定性突破。对手如同隐没在深水下的章鱼,触手时而伸出搅动风云,主体却始终藏在黑暗之中。
散会后,沈清欢独自留在小会议室,看着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关系图、时间线和待解问题。胶带、快艇、老头子、定制加密、持续骚扰……这些碎片漂浮着,却缺少一根强有力的主线将它们串联起来,直指核心。
她感到一种熟悉的、因信息繁杂和方向模糊而产生的轻微焦虑。不是恐慌,而是一种想要抓住什么却又无从下手的悬浮感。她知道调查需要耐心,知道斗争是长期的,但理性上的认知有时难以完全平复潜意识里对“失控”和“未知”的本能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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