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辩结束后的第一天,像一场激烈战役后的短暂休整。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一旦松弛,积累的疲惫便如同潮水般汹涌反噬。
沈清欢一觉睡到近中午才醒,是被透过窗帘缝隙的阳光和胃里隐约的饥饿感唤醒的。公寓里静悄悄的,只有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鸣。她躺在柔软的床上,有片刻的恍惚,仿佛昨日那场持续近四小时、耗尽心神的口舌交锋只是一场过于逼真的梦境。
然而,身体深处传来的那种类似长跑后的虚脱感,以及脑海中依然清晰回放的某些问答片段,提醒着她那一切都是真实的。她缓缓坐起身,拿起床头的手机。屏幕上有多条未读消息,工作群里安静得出奇,只有几条关于下午是否需要到岗的简短确认。周组长和林薇发来了慰问信息,李铭和苏雯则在询问她感觉如何。
顾沉舟没有发消息。
沈清欢看着那个安静的对话框,心中并无意外,反而有种奇异的安定。有些东西,本就不需要言语的确认。她依次回复了同事们的关心,表示自己很好,下午会去公司处理一些积压的事务。
洗漱时,看着镜中眼下淡青未完全消退、但眼神已恢复清明的自己,沈清欢感到一种沉淀下来的力量。昨日的答辩,无论结果如何,她与团队都已倾尽全力,无愧于心。那枚船锚胸针在洗手池边泛着幽光,她拿起,郑重地别在居家服的领口,即使今天并不出门。这已成为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一种与内心坚定感的连接。
下午回到公司,气氛与昨日决战前迥然不同。办公区恢复了往常的秩序,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松弛后的宁静,以及隐隐的、等待结果的焦灼。同事们见到她,纷纷投来关切和敬佩的目光,低声打着招呼。沈清欢一一颔首回应,步履平稳地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桌上堆叠的文件已被林薇大致整理过,分出了优先级。她泡了杯清茶,开始处理那些因全力备战答辩而积压的日常工作。大多是试点医院的常规进展汇报、行政流程审批、以及一些不那么紧急的会议纪要。处理这些事务让她纷杂的心绪逐渐沉静下来,重新锚定在日常的节奏中。
中途,她去了趟李铭团队的办公区。几个工程师正围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什么,看到她,立刻站了起来。
“沈总!”李铭迎上来,虽然也带着疲色,但眼神明亮,“您休息得还好吗?”
“还好。你们呢?”沈清欢目光扫过众人。
“我们都缓过来了。”一个年轻工程师挠头笑道,“就是现在闲下来,反而有点……不知道该干什么,就等着诺亚那边的消息。”
“达沃斯的材料还在继续优化。”李铭接过话,“昨天答辩的一些思路和应对,我们也复盘了一下,觉得有些点可以整合到达沃斯的演示里去,尤其是关于可解释性和数据标准化的阐述部分,国际专家可能更看重这些。”
沈清欢点头:“这个思路很好。答辩虽然针对诺亚,但很多问题是共通的。把我们的应对策略提炼升华,作为达沃斯展示的亮点和深度,很有价值。你们继续推进,但注意节奏,别太赶,身体要紧。”
“明白。”李铭应道,又压低声音,“沈总,昨天……最后那个问题,您回答得太好了。我们听着,都觉得提气。”
沈清欢微微笑了笑:“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没有你们夯实的技术底子,那些话就没有分量。”
离开技术区,她在走廊遇到了周组长。周组长示意她到一边说话。
“诺亚那边,暂时还没正式消息。”周组长低声道,“但我们通过侧面渠道了解到,昨天答辩结束后,他们内部开了很长时间的会,讨论似乎……比较激烈。王董的态度比较积极,认可我们的准备和坦诚,尤其对你最后关于价值观的回应评价不低。但马库斯那边,似乎还是坚持他那一套对技术风险极端审慎的看法,提出还需要更多‘时间观察’或‘额外验证’。另外,投资委员会里也有人提到了那篇预印本文章和……可能存在的‘其他负面观点’,担心声誉风险。”
沈清欢静静地听着。这个结果并不算意外。诺亚这样体量的资本,决策流程复杂,不同角色立场不同,必然存在分歧。王董的认可是一剂强心针,但马库斯的顽固和其他委员的顾虑,仍是横亘在前路的障碍。
“赵凯那边呢?”她问。
“消停了一点,但没完全闲着。”周组长神色微凝,“吴哲团队好像拿到了一笔尾款,但人还没离开。赵凯似乎在接触另外两家规模小一些、但也关注医疗科技的投资机构,估计是想万一诺亚这边不成,他好有后手继续捣乱,或者干脆自己搅黄其他潜在投资方。另外,”他顿了顿,“我们试点医院那边,昨天下午还真有个别数据录入员接到过不明来历的电话,询问一些非公开的操作细节,被我们事先提醒过的医院负责人挡回去了。看来他们确实没死心,还想找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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