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晨露酿喜,檐下沸声
离周亦安的满月酒还有一天,天还没亮透,林薇薇家的院子就像被捅开的蜂窝,嗡地涌满了人。最先来的是陈默,他肩上扛着个大木盆,里面是刚从井里打上来的新水,桶沿凝着层薄冰,被晨风吹得微微发亮。“头遍井水,”他把木盆放在井台边,哈出的白气混着水汽往上飘,“张爷爷说这水得先湃着,等会儿洗菜最鲜。”
砚辰跟在他爹身后,手里攥着个布口袋,里面是昨晚捡的萤火虫,袋口一松,几十点绿光就悠悠地飞起来,在晨光里像串会动的星星。“给弟弟当引路的灯,”他举着口袋往竹筐里倒,萤火虫落在蓝印花布襁褓上,周亦安在里面动了动,小手指似乎想抓住那点光。
周思远蹲在灶房门口磨刀,刀刃在青石上蹭出“沙沙”声,晨光顺着刀刃淌下来,亮得晃眼。“今儿个要杀那只红冠鸡,”他抬头冲院里喊,“陈默,等会儿借你家的大铁锅用用,我家的锅炖不下整只鸡。”
“早给你腾出来了,”陈默正往老槐树上绑灯笼架,竹架上挂着十几盏灯,红的绿的挤在一起,像串没摘的果子,“我家婆娘已经把锅刷三遍了,保证一点铁锈味都没有。”
苏清圆挎着个竹篮进来时,篮子里的桂花糕还冒着热气。“给早起的人垫垫肚子,”她把糕放在石桌上,又从篮底掏出块红绸,“这是昨晚绣完的‘长命缕’,用五彩线编的,等会儿给亦安系在手腕上,跟银锁配着戴。”
红绸上编着“福”字,线色从赤到紫,像道小小的彩虹。林薇薇刚喂完周亦安,正靠在窗边的竹椅上歇着,接过长命缕往孩子手腕上缠,丝线碰到皮肤,小家伙“咿呀”叫了声,小拳头攥得紧紧的。
“你看这孩子,知道今儿个热闹,”苏清圆笑着帮她把长命缕系成蝴蝶结,“王婆婆说等会儿要来给孩子梳头,用茶籽油抹头皮,将来头发黑得像墨。”
正说着,王婆婆就拄着拐杖进来了,身后跟着个拎木箱的后生——正是昨天来剃满月头的那位。“先给亦安净面,”老人打开木箱,里面摆着块雪白的细布和一小罐茶籽油,“用新棉花蘸着温水擦脸,再抹点茶油,将来皮肤细得能掐出水。”
后生小心翼翼地抱起周亦安,用棉花蘸着井水轻轻擦他的脸蛋,小家伙闭着眼,睫毛上沾着点水汽,像落了层霜。茶籽油抹在头皮上,透着股清苦的香,周思远在一旁看得直搓手,生怕后生碰疼了孩子,被王婆婆笑着瞪了一眼:“人家是老手,比你这当爹的细心。”
院门外忽然传来吆喝声,是张爷爷带着几个老伙计,推着辆独轮车进来了。车上装着些青竹,还有捆红布,布上用金粉画着“麒麟送子”,展开来能铺满半院。“这布铺在堂屋地上,”张爷爷喘着气说,“让孩子踩着拜祖,脚不沾土,将来走的都是平路。”
几个老伙计七手八脚地把红布铺开,金粉画的麒麟在晨光里闪闪发亮,砚辰和几个孩子光着脚在布上跑,被陈默一把拉回来:“别踩皱了,这是给亦安留着的。”孩子们吐吐舌头,蹲在布边数麒麟身上的鳞片,数着数着就吵起来,说有的数出七十二片,有的数出七十三片。
李婶领着媳妇们来的时候,筐里的包子已经蒸好了。一屉屉白胖胖的包子摆在石桌上,褶子捏得像朵花,咬开一口,肉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先吃点垫垫,”李婶往林薇薇手里塞了个,“等会儿人多了,想坐下来吃口热的都难。”
林薇薇咬着包子,看着院里的热闹——张爷爷他们在贴“囍”字,红纸上的金粉被风吹得簌簌落;陈默在调试灯笼,时不时点燃一盏看看亮不亮;周思远蹲在灶房门口杀鸡,鸡血滴在青石板上,像朵突然绽开的花;砚辰领着孩子们在捡萤火虫,笑声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
日头爬到竹梢时,镇上酒楼的伙计推着车来了,车上装着个大蒸笼,揭开盖子,九层千层糕冒着热气,每层都夹着红糖浆,甜香飘出半条街。“掌柜的说这糕得现蒸现吃,”伙计擦着汗,“特意让我多带了两笼,保证街坊们都能尝到。”
周思远赶紧找了块干净的木板,把千层糕摆上去,又撒了把桂花,香气混着院里的烟火气,酿得人心里发甜。他刚转身要去烧火,就见王婆婆的侄媳妇来了,手里拎着个锦盒,里面是件小袄,用银线绣着“平安”二字,针脚密得能数出个数。
“这料子是杭绸,”妇人打开锦盒,绸缎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贴身穿最舒服,我连夜绣了三朵腊梅,寓意孩子像腊梅似的耐寒。”
林薇薇摸着小袄上的银线,忽然听见院门外传来吹打声——是陈默请的吹鼓手来了,唢呐和铜锣一响,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周家的满月酒要开场了。孩子们跟着鼓点跳,老人们坐在石凳上笑,连屋檐下的麻雀都停在枝头,歪着头看这满院的红。
周思远把杀好的鸡扔进陈默家的大铁锅,又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噼啪”一声蹿起来,舔着锅底,把鸡汤炖得咕嘟作响。他直起身擦了把汗,看见林薇薇抱着周亦安站在门口,孩子身上已经系好了长命缕,戴着王婆婆给的银锁,手腕上还缠着苏清圆绣的红绸,像个被福气裹住的小粽子。
“都准备好了?”林薇薇笑着问,眼角的细纹里盛着晨光。
周思远点头,往她手里塞了块桂花糕:“你先吃点,等会儿忙起来,怕是连喝水的功夫都没有。”他望着院里涌动的人影、飘荡的灯笼、翻飞的红布,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锅里的鸡汤,得慢慢熬,把柴米油盐、邻里温情都熬进去,才能炖出最浓的香。
傍晚时,最后一缕阳光落在“周府添丁”的木牌上,红漆金字亮得像团火。吹鼓手的唢呐声顺着风飘出老远,混着孩子们的笑、大人们的谈、锅里的咕嘟声,在暮色里酿成一锅沸腾的喜。周亦安在林薇薇怀里睡着了,银锁在灯笼光下晃悠,长命缕的五彩线缠着他的小手腕,像把日子系在了温暖的人间。
离满月酒还有一夜,可这院子里的热乎气,早就像烧旺的灶火,把整个村子都烘得暖融融的。檐下的灯笼一盏盏亮起来,光透过纸照在红布上,把麒麟的影子投在地上,忽大忽小,像在跳一支闹哄哄的喜舞,等着明天那更盛的欢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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