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四章 雪霁痕新,岁末添暖
天刚蒙蒙亮,雪后的晨光像碎金般洒在祠堂的窗纸上,续功墙前的炭火盆还剩最后一点余温,映得墙上的拓痕泛着淡淡的暖光。苏砚辰是被冻醒的,鼻尖蹭到陈默微凉的衣襟,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第一反应就是去摸墙上的“送行礼”——昨晚没看完的兔毛球拓痕,在晨光里毛茸茸的,像真的能摸到软乎乎的绒毛。
“醒了?”陈默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往炭火盆里添了块新炭,火星子“噼啪”跳起来,“饿不饿?灶上温着粥。”他昨夜没回屋,就靠在墙根守着孩子和炭火,后背沾了层薄薄的霜,却浑然不觉。
苏砚辰摇摇头,指着“扫霜杠”上新添的赭石色:“周叔叔画的光!”那抹暖黄在晨光里真的像阳光,顺着杠的纹路往下淌,仿佛能融化墙上的积雪,“像娘晒的被子,暖烘烘的。”
“这孩子,倒会形容。”林薇薇端着粥走进来,头上还别着片没化的雪花,“快趁热吃,张爷爷一早就在门口扫雪,说要让太阳早点照到墙上来。”她把粥碗放在石桌上,碗沿冒着白气,混着炭火的味道,在清冷的祠堂里漫开。
周思远拎着桶热水进来,听见这话笑了:“张爷爷比谁都上心,说这墙得多晒太阳,不然会‘受潮’。”他把热水倒进盆里,水汽氤氲中,看见“补鞋杠”的位置多了个新拓的鞋印——半只草鞋的形状,边缘缝补的线脚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倔强的韧劲,“哟,张爷爷还真把草鞋拿来了?”
那是张爷爷穿了十年的草鞋,鞋底补了五次,鞋帮用麻绳捆了又捆,拓在墙上时,老人特意让周思远把最显眼的那个补丁拓得深些:“这补丁是当年救我的猎户给缝的,他说人这辈子,谁还没个需要补补的时候。”此刻那补丁的拓痕在晨光里微微发亮,像颗嵌在鞋上的星。
苏砚辰捧着粥碗,小口小口地喝着,眼睛却黏在“补鞋杠”上:“爷爷的鞋好破。”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东西往墙上贴——是片冻成冰的槐树叶,昨天落在他领口,被体温捂了半夜,边缘有点融化,“我也添个‘冰叶杠’!像不像爷爷鞋上的冰花?”
林薇薇笑着帮他把冰叶拓在“补鞋杠”旁边:“像!就是得快点拓,不然叶子要化了。”她指尖划过冰叶的纹路,忽然发现叶尖有个小小的虫洞,“你看这虫洞,像不像只小眼睛?在偷偷看我们喝粥呢。”
陈默正用松烟墨补描“护崽杠”上模糊的边缘,闻言抬头:“等会儿太阳上来,让张爷爷把草鞋拿到院里晒晒,顺便把这‘冰叶杠’用墨描实了,免得化了留不下痕。”他看着墙上越来越密的拓痕,忽然觉得这面墙像块吸墨的海绵,把日子里的酸甜苦辣都吸了进去,酿出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陈叔,你们看!”周思远忽然指着门口,张爷爷正背着捆干柴走进来,身后跟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手里捧着个木盒,“那不是昨天送颜料的画师徒弟吗?怎么又来了?”
姑娘被雪晃得眯起眼,看见续功墙时眼睛一亮:“师父让我送这个来!”她打开木盒,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墨锭,上面刻着“流年”二字,“师父说,这墨是用去年的松烟和今年的雪水捣的,专门给‘观墙杠’补色,说这墙配得上这墨。”
张爷爷放下柴,凑过去看墨锭:“好墨!好墨!”他用粗糙的手指拂过“流年”二字,“这俩字说得对,日子就是流水,淌过的地方总得留下点啥,才不算白淌。”他指着“冰叶杠”,“这叶子化了没关系,咱心里记着它冻在墙上的样子,就像记着昨儿的雪有多白。”
苏砚辰似懂非懂,把最后一口粥喝完,捧着碗跑到“冰叶杠”前,用手指跟着叶纹画圈:“我记着!像小虫子啃的月亮!”他忽然转身,往门外跑,“我去把我的小雪人搬来拓个痕!”
“慢点跑!”林薇薇在他身后喊,目光却被“流年”墨锭吸引,“这墨真透亮,拓在‘观墙杠’上,定能压住那些浮躁的光。”她接过墨锭,指尖传来冰凉的温润,像握着块浸在雪水里的玉。
陈默看着姑娘在“观墙杠”上研墨,墨汁顺着题字的笔画慢慢晕开,原本略显张扬的字迹变得沉稳起来,像被岁月磨平了棱角的石头,却更有分量。他忽然想起年初时,这面墙还是光秃秃的,如今却被各种拓痕填得满满当当,像本写满了故事的书,每翻一页都能闻到烟火气。
“周哥,你看这‘扫霜杠’的光,是不是该再添点胭脂红?”林薇薇蘸了点墨,又混了点昨晚剩下的赭石,“就像太阳把雪照得发红的样子。”
周思远探头一看,点头道:“添!必须添!”他抢过笔,在光的尽头点了个小小的红点,“像不像苏砚辰脸上的胭脂?昨天被冻得通红,就这么点大的红。”
两人正笑着,苏砚辰抱着个小雪人跑进来,雪人脑袋上还插着根枯树枝,歪歪扭扭的像根小辫子:“拓这个!拓这个!”他把雪人放在“冰叶杠”旁边,雪人的鼻子是用胡萝卜做的,在晨光里透着点橘黄,“叫‘雪人杠’!我要让它永远站在爷爷的草鞋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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