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 檐下计数,雨润新痕
雨后的空气带着草木的腥甜,槐树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打在树下的青石板上,溅起细碎的水花。苏砚辰蹲在石桌边,用手指蘸着水,在桌面上画歪扭的“杠”,嘴里数着“一、二、三……”,数到十就拍下手,惹得刚进门的陈默直乐。
“这是数今天的签到数呢?”陈默放下农具,弯腰揉了揉他的头发,“算上刚下过雨抢种豆子那道,总共十三道了,比昨天多了五道。”
苏清圆端着晒好的笋干从屋里出来,听见这话笑道:“可不是嘛,李婶家狗蛋也来画了两道,说帮着喂了猪、扫了院,得算他一份。”她把笋干往竹篮里装,“下午镇上的货郎会来,我托他带些硬纸板,把木牌上的杠拓下来,省得被雨淋得看不清。”
林薇薇坐在檐下的竹椅上,手里纳着鞋底,闻言抬头道:“我那儿有几张没用的宣纸,先用着?拓下来还能贴在屋里当念想,看看这日子是怎么一天天攒起来的。”周思远正帮她捶着腿,立刻接话:“我去拿,顺便把今天的杠画上——上午帮王奶奶挑了水,还教狗蛋认了三个生字。”
砚辰听说要拓印,立刻蹦起来:“我来!我来拓!”他跑到槐树底下,踮着脚够木牌,被周思远一把抱起来:“小心摔着,我举着你,你用炭笔描。”
宣纸铺在木牌上,砚辰的小手捏着炭条,小心翼翼地在纸上摩擦。阳光透过湿漉漉的树叶照下来,在宣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银。不一会儿,那些歪歪扭扭的杠就拓在了纸上,深浅不一,却各有模样——有陈默画的粗直杠,像根扎实的木杆;有林薇薇的秀气杠,细细弯弯的;还有砚辰自己画的,像条小蚯蚓,却透着股认真劲儿。
“你看这道,”苏清圆指着其中一道歪歪扭扭的杠,“是砚辰前天自己系鞋带时画的,那天他跟自己较了半天劲,系得满头大汗,非要系好才肯来画杠。”林薇薇凑近看了看,笑着说:“跟我肚子里这小家伙似的,刚才踢了我三下,像是在喊着要‘签到’呢。”
正说着,货郎的铃铛声从村口传来。砚辰第一个冲出去,边跑边喊:“货郎叔叔!买糖!买带芝麻的酥糖!”陈默在后面喊:“慢点跑!记得问有没有硬纸板!”
货郎的担子停在槐树下,砚辰扒着担子看来看去,指着糖罐不肯走。苏清圆走过去挑了两斤酥糖,又买了几张硬纸板,笑着对货郎说:“你这铃铛声一响,孩子们就知道该‘签到’换糖了,比咱喊都管用。”
货郎乐了:“我这铃铛也算一道‘签到铃’?那得多给孩子们抓把糖。”说着就往砚辰手里塞了把水果糖,“拿着,算我给的‘签到奖励’。”
砚辰攥着糖跑回来,分给狗蛋一半,自己留了几颗,却先跑去槐树下,举着糖对木牌说:“糖!换!”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苏清圆把新拓的宣纸贴在堂屋墙上,旁边用毛笔写着“七月初三,十三道”,像给日子盖了个戳。
午后,王奶奶拄着拐杖来串门,看见墙上的拓片直点头:“这主意好,清清楚楚的,不像我们那时候,日子过了就过了,啥也记不住。”她指着其中一道杠问:“这道是谁的?看着眼熟。”
“是思远帮您挑水时画的。”苏清圆扶她坐下,“您要是乐意,也来画一道?今天您自己走到这儿,就值得一道。”王奶奶眼睛一亮,接过炭笔颤巍巍地在木牌上画了道短杠,像个小逗号,却笑得合不拢嘴。
夕阳西斜时,木牌上又多了三道杠。陈默看着墙上的拓片,忽然说:“等攒够一百道,咱请个说书先生来,把这些杠背后的事儿讲成段子,让孩子们知道,过日子就像画杠,一道一道,总能画出个模样来。”
砚辰趴在石桌上,用手指在拓片上数着杠,忽然抬头问:“爹,一百道能换多少糖?”陈默笑着刮了下他的鼻子:“能换一整罐,让你和狗蛋吃到明年开春。”
檐角的风铃被风吹得叮当响,槐树上的木牌在暮色里轻轻晃,像在点头应和。苏清圆看着墙上的拓片,又看了看院里说笑的人——林薇薇靠在周思远肩上数着胎动,陈默在教砚辰用硬纸板做新的签到牌,王奶奶坐在一旁眯眼笑。她忽然觉得,这些密密麻麻的杠,哪里是换糖的记号,分明是日子长出来的根须,一道一道,把每个人都缠在了一起,暖融融的,风吹雨打都散不了。
夜色像块浸了水的蓝布,慢慢铺下来,槐树上的木牌在月光里泛着淡淡的白。陈默搬了张竹桌放在院里,苏清圆端来刚沏好的薄荷茶,林薇薇和周思远也搬了小马扎围坐过来,砚辰趴在陈默腿上,手里还攥着块没吃完的酥糖。
“今天的杠数算下来,已经十七道了。”周思远捻着胡须笑,“照这样,不出半月就能凑够五十道。”林薇薇轻轻晃着蒲扇,风里带着薄荷的凉:“我刚才摸了摸木牌,那些杠被雨水泡得有点发涨,倒是更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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