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 灶边烟火，檐下书声
天还没亮透，灶间的火光就映亮了半面墙。苏清圆蹲在灶前添柴，火光舔着柴禾根，把她的侧脸照得忽明忽暗。锅里的小米粥“咕嘟”冒着泡，溢出的香气混着柴烟味，漫过门槛往院外飘——今天要给镇上学堂的孩子们送早点，昨儿说好的，加了红枣和南瓜，得赶在辰时前送到。
“清圆，我来劈柴！”林薇薇的声音从院角传来，她扛着把小斧头，踮脚够柴堆上的木柴，辫子在背后甩得像小尾巴。苏清圆刚要应声，却见林薇薇脚下一滑，斧头“哐当”掉在地上，人踉跄着往柴堆里倒。
“当心！”苏清圆扔了火钳扑过去，还是慢了半步，林薇薇的手肘擦在石头上，立刻红了一片。她刚要去拿药箱，院门外忽然传来熟悉的脚步声，陈默扛着两捆新柴走进来，看见这场景，眉头一紧，放下柴捆就蹲下身看林薇薇的胳膊。
“没事没事，就擦了下。”林薇薇梗着脖子逞强，却在陈默碰了下伤口时疼得龇牙。陈默没说话，转身往屋里走，很快拿着药油和布条出来，倒了点药油在掌心搓热，轻轻按在她手肘上揉着，力道不轻不重，刚好压下那阵刺痛。
“陈默的手法跟镇上的郎中一样好！”林薇薇吸着气笑，“比清圆上次给我涂药时轻多了。”
苏清圆正在盛粥的手顿了顿，回头瞪她：“上次是谁疼得直哭，说我下手重了是怕你记不住教训？”话虽凶，嘴角却绷不住笑意。她把盛好的粥装进竹篮，又往里面塞了几个刚蒸好的南瓜饼，“快些揉，揉完了帮我提篮子，再晚学堂就要早读了。”
陈默揉完药，帮林薇薇系好布条，顺手拿起地上的小斧头，三两下劈了堆细柴，码在灶边：“粥够吗？我看筐里还有俩红薯，蒸熟了一起带去？”
“够了够了，”苏清圆拍了拍竹篮，“昨日算好人数的。倒是你，今天不去田里看看？昨儿那场雨，怕是要翻些土。”
“不急，”陈默拿起墙角的扁担，“先送完孩子们再去。这竹篮沉，我来挑。”他不由分说把竹篮挂在扁担两头，起身时腰杆挺得笔直，竹篮晃了晃，却没洒出半点粥汤。
林薇薇背着个小布包，里面装着给学堂先生带的草药——前几日先生受了风寒，苏清圆特意采了些紫苏和生姜晒着。她蹦蹦跳跳跟在两人身后，嘴里哼着新编的童谣，是苏清圆教她的，调子像山里的溪水似的清亮。
快到学堂时，远远就听见读书声，“人之初，性本善”的调子混着风穿过竹林，飘得老远。几个早到的孩子正趴在石桌上背书，看见苏清圆他们，立刻围了上来，小脸蛋冻得红扑扑的，眼睛却亮得像星子。
“清圆姐！”“陈默哥！”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喊着，伸手去够竹篮里的南瓜饼。苏清圆笑着拍开他们的手：“先洗手，先生说了，饭前要洗手。”
陈默把竹篮放在石台上，解开绳子，刚盛出第一碗粥，就被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抱住了腿。“陈默哥，昨日教我的算术，我算对了！”她仰着小脸，举着张草纸，上面歪歪扭扭写着“3+5=8”。
“真棒。”陈默摸了摸她的头，从怀里掏出颗糖——是苏清圆昨晚给他的，说是奖励孩子们用的。小姑娘欢天喜地接过去，蹦回石桌旁，举着糖跟同伴炫耀。
苏清圆把粥碗分给孩子们，又拿出南瓜饼，刚要说话，忽然看见学堂后的篱笆边，有个瘦小的身影在徘徊。是镇上孤儿院里的小石头，总怕生，每次都等别人领完了才敢过来。
她端着碗粥走过去，蹲下身笑问：“石头，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
小石头攥着衣角，小声说：“我……我想早点听先生讲课，昨日的《三字经》，我背会两段了。”
“是吗？”苏清圆眼睛一亮，“那背给我听听？背得好，有额外的南瓜饼哦。”
小石头抿了抿嘴，涨红了脸，小声背起来：“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声音虽小，却字正腔圆。苏清圆听得认真，等他背完，立刻递过一块最大的南瓜饼：“说得真好！这块给你，再盛碗热粥暖暖胃。”
陈默不知何时站在身后，手里拿着件半旧的棉袄，轻轻披在小石头肩上：“早上冷，别冻着。”小石头愣了愣，抬头看他，眼里慢慢蓄了点泪，却用力点了点头，捧着粥碗跑向石桌。
林薇薇凑过来，小声说：“清圆，你看他们背书的样子，像不像咱们小时候？”
苏清圆望着石桌上埋头喝粥的孩子们，读书声又响起来，混着南瓜饼的甜香，在晨光里漫开。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自己也是这样，蹲在灶台边听阿婆教认字，陈默就在院外劈柴，时不时探头进来问“认会了没”，认会了就能分到半块糖。
“像啊，”她转头看陈默，他正帮先生修理松动的石凳，阳光落在他背上，把棉褂的影子拉得很长，“不过他们比咱们那时幸福，有学堂，有先生，还有这么多同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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