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藤下光影与新蝉
梅雨过后,日头忽然烈了起来。丝瓜藤不知何时已爬满了半架,巴掌大的叶子层层叠叠,把廊下遮出片浓荫。林薇薇坐在竹椅上绣帕子,针脚穿过布面的“沙沙”声里,混着叶间漏下的蝉鸣,像支被拉得长长的调子。
“这蝉叫得真欢,”陈默扛着竹梯从柴房出来,额头上搭着块粗布巾,“怕是要热起来了。”他把梯子靠在藤架边,伸手摘了朵刚开的丝瓜花,嫩黄的花瓣上还沾着露水,“给你别在发间?”
林薇薇笑着躲开:“别闹,绣错了线又得拆半天。”帕子上绣的是只蜻蜓,翅膀用的银线,在光影里闪闪烁烁,倒像随时会从布上飞起来。
苏清圆端着个白瓷碗从屋里出来,碗里盛着冰镇的酸梅汤,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快喝点凉快的,”她把碗递过去,“刚从井里捞出来的,镇得透心凉。”
灰灰趴在藤架下的阴影里,吐着舌头喘气,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地面,把落下来的丝瓜花扫得团团转。林薇薇往它面前放了个浅碟,倒了点酸梅汤,它立刻伸出舌头舔起来,耳朵尖抖了抖,像是舒服得眯起了眼。
“看这藤爬得多快,”苏清圆仰头看着架顶,“前儿还只到横梁,这就快够着屋檐了。”她指着叶间藏着的小丝瓜,“结了好几个呢,等长老了就能炒着吃。”
陈默正用竹竿把歪了的藤蔓往架上引,闻言接话:“炒着吃不如做丝瓜汤,放点蛤蜊,鲜得能掉眉毛。”他忽然压低声音,“我昨儿在后山溪里摸了半筐蛤蜊,养在井边了,晚上就做。”
林薇薇眼睛一亮,手里的绣针差点扎到指尖:“那得再切点姜丝,去去腥味。”
阿婆坐在藤架另一头择菜,闻言笑了:“你们仨倒会凑趣,一个摸蛤蜊,一个想着姜丝,还有个等着喝汤,倒比我这老婆子还会过日子。”她把择好的空心菜放进竹篮,“等会儿用蒜炒,配着蛤蜊汤吃,正好。”
午后的阳光透过丝瓜叶的缝隙,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蝉鸣渐渐歇了,只有风吹过藤叶的“沙沙”声,还有林薇薇绣帕子的“沙沙”声,混在一起,倒让这燥热的午后生出几分静气。
苏清圆忽然指着叶间:“有只螳螂!”一只翠绿的螳螂正趴在丝瓜花上,前足举着,像在练功。灰灰立刻支起耳朵,却被林薇薇按住脑袋:“别吓着它,螳螂吃害虫,是咱们的帮手。”
陈默从屋里搬出个旧木盆,往里面倒了些井水,又放进几块从河里捡来的鹅卵石:“等会儿把蛤蜊养在这里,让它们吐吐沙。”他蹲在盆边,看着蛤蜊慢慢张开壳,吐出水柱,忽然笑了,“你看这壳上的花纹,倒像阿婆纳鞋底的针脚。”
林薇薇凑过去看,还真有几分像,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壳沿:“比鞋底软和多了。”
傍晚时,丝瓜架下的光影渐渐拉长。陈默把洗干净的蛤蜊倒进锅里,加了姜丝和葱段,又添了瓢井水,大火烧开,白汤很快就泛了乳色,鲜气混着丝瓜藤的清香飘满了院子。
阿婆炒的空心菜绿油油的,蒜香扑鼻。四人围坐在藤架下的竹桌旁,陈默给每人盛了碗蛤蜊汤:“快喝,凉了就不鲜了。”
林薇薇喝了口汤,鲜得眯起了眼。抬头时,看见夕阳正从丝瓜藤的缝隙里钻进来,把每个人的脸都照得暖暖的。蝉又开始叫了,这次的调子比午后更急,像是在催着月亮快点出来。
苏清圆指着架顶:“看,月亮出来了!”一轮浅黄的月牙挂在藤叶间,和星星一起,把藤蔓的影子投在地上,像幅会动的画。
灰灰趴在桌下,啃着陈默扔给它的蛤蜊壳,尾巴敲得地面咚咚响。林薇薇忽然觉得,这寻常的夏夜真好——有鲜美的汤,有清凉的风,有爬满架的藤,还有身边的人。日子就像这丝瓜藤,看着慢慢悠悠,却在不知不觉间,爬满了温暖的细节,结出了甜美的果。
她又喝了口汤,鲜气从舌尖暖到心里。藤叶间的蝉鸣还在继续,像是在为这平凡的幸福,唱支永远不会结束的歌。
夜渐渐深了,月牙儿爬得更高,把丝瓜藤的影子拉得老长,像谁在地上绣了片交错的绿。
林薇薇绣完最后一针,把帕子抖开,银线绣的蜻蜓在月光下泛着细闪。“成了,”她笑着递给苏清圆,“给你纳在荷包上吧,夏天挂着凉快。”
苏清圆接过来细看,指尖划过蜻蜓翅膀:“针脚真匀,比镇上绣坊的还好。”她忽然指着藤架深处,“你看那是什么?”
几人抬头,只见一片丝瓜叶下,挂着只拳头大的萤火虫,尾端闪着幽幽的绿光,像盏小灯笼。灰灰立刻支棱起耳朵,蹑手蹑脚凑过去,却被陈默拉住:“别碰,让它歇着。”
萤火虫慢慢往上爬,绿光在叶间忽明忽暗,引得苏清圆直笑:“倒像谁把星星摘下来挂藤上了。”
阿婆端来刚切好的西瓜,红瓤黑籽,浸在井水里镇过,凉气直冒。“快吃块瓜,解解腻,”阿婆往林薇薇手里塞了一块,“看这瓜甜不甜,前儿托人从镇上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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