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的会稽,秋意已深。
欧阳蹄独坐在御书房内,面前摊开的是楚地各郡送来的密报。烛火摇曳,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虽然军事上已控制楚地近两年,但旧贵族们的抵抗从未停止。他们明面上归顺,暗地里却仍掌控着大量的人力物力,如同地下的暗流,随时可能喷涌而出。
项氏在江东暗中训练子弟兵,昭氏在荆襄囤积粮草,屈氏联络巴蜀意图不明......欧阳蹄轻声念着,指尖无意识地敲打着案几,这些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窗外忽然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守门的内侍低声禀报:大王,蕙夫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相商。
欧阳蹄略感意外。景姝入宫以来,虽得他赏识,却从不主动干政。今夜贸然来访,必有缘故。
请夫人进来。
门帘轻启,景姝身着素雅宫装,手捧一个精致的木匣,步履从容地走进来。她未施粉黛,眉宇间却自带一段风流智慧。
臣妾深夜打扰,望大王恕罪。她盈盈一拜,声音清越。
欧阳蹄抬手示意她起身:夫人此时来访,必有要事。
景姝将木匣放在案上,打开匣盖,里面不是珠宝玉器,而是一卷精心绘制的楚地物产图。
臣妾听闻大王近日为楚地旧族之事忧心,特来献上一策。她展开图纸,上面详细标注着楚地的矿产、物产和旧贵族势力分布。
欧阳蹄目光一凝:夫人请讲。
景姝纤指轻点图纸,从江东的铜矿到荆襄的漆林,从洞庭的鱼盐到云梦的木材,一一道来。
旧楚贵族虽失土地,却仍掌握着数百年积累的浮财。据臣妾所知,仅昭氏一族,藏在郢都地下的金饼就不下十万。她声音平静,却字字惊心,他们用这些钱财,暗中蓄养门客,联络旧部,成为大王治理楚地的心腹之患。
欧阳蹄微微颔首。这正是他最为头痛的问题。明刀明枪的对抗不可怕,可怕的是这种无声的抵抗。
夫人有何妙计?
景姝抬起眼帘,目光清亮:臣妾以为,与其让他们把钱用在谋反上,不如引导他们把钱投在生意上。
生意?欧阳蹄挑眉。
正是。景姝指尖划过图纸上的长江水道,大王可下旨成立江淮商会,以开发楚地资源为名,吸引旧贵族投资。矿山、造船、直道建设,这些都是需要大量资金的项目。
她顿了顿,观察着欧阳蹄的神色,继续道:旧贵族们虽然抵触商业,却抵挡不住利益的诱惑。只要让他们看到实实在在的收益,他们的金子自己就会长腿,走进大王设好的笼子里。
欧阳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已经明白了景姝的用意。
继续说。
商会明面上由归顺的楚人牵头,比如臣妾的父亲景昭。大王可暗中控股,既掌控商会动向,又不引起旧族警惕。景姝娓娓道来,等他们的钱财都投入其中,身家性命就与欧越绑在一起。届时,他们维护商会利益,就是在维护大王利益。
欧阳蹄站起身,在书房内踱步。烛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此计甚妙。他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灼灼地看向景姝,但旧族顽固,如何确保他们愿意投资?
景姝浅浅一笑:臣妾已为大王想好三步。其一,可让天工院放出风声,将在楚地勘探新的铜矿,预期收益颇丰;其二,令市舶司优先给商会商船发放通行凭证;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步......
她压低声音:请大王准许,将雪花盐在楚地的专营权,交由商会代理。
欧阳蹄猛然转身,盯着景姝看了许久,忽然放声大笑。
好一个釜底抽薪之策!胜过十万大军!他笑声戛然而止,目光变得深邃,夫人此计,不仅可化解旧族抵抗,还能为朝廷开辟财源,更妙的是,能让楚地人力物力为我所用。
他走回案前,提起朱笔:明日朕就下旨,成立江淮商会。至于这会首......
景姝适时接话:臣妾父亲景昭,愿为大王分忧。
欧阳蹄深深看了她一眼。他明白,景姝这是在用景氏全族的命运做赌注,表明对欧越的忠诚。
他挥笔写下谕令,着景昭暂代会首一职,夫人从旁协助。具体章程,与文寅司徒商议后施行。
臣妾领旨。景姝躬身行礼,姿态优雅。
就在她准备告退时,欧阳蹄忽然问道:夫人为何此时献上此策?
景姝转身,目光坦然:臣妾既是楚人,更是大王的夫人。楚地安宁,百姓富足,才是臣妾所愿。
她顿了顿,又道:况且,臣妾以为,经济之道,贵在流通。金钱如水,堵则溃堤,疏则润泽万物。大王既以欧阳新法治世,当知商业流通之重要。
这番话,让欧阳蹄对她刮目相看。他原本只当景姝是个聪慧的女子,没想到她对经济之道有如此见识。
夫人回去歇息吧,明日还要与文司徒商议要事。
景姝再次行礼,悄然退出御书房。
旨意传出,朝野震动。
三日后,在文寅的主持下,江淮商会正式成立。让所有人意外的是,不仅景昭这样的归附贵族积极参与,就连一些原本对欧越政权持观望态度的旧楚世家,也纷纷派人前来探听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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