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风送爽,瓯江两岸弥漫着稻谷成熟的醇香,金色的稻浪从山脚一直铺陈到江边,沉甸甸的稻穗压弯了禾秆,在阳光下闪烁着饱满的光泽。东瓯邑内外洋溢着节庆般的氛围,男女老少脸上都带着期盼的笑容——这是“神农计划”推行后的第一个秋收,所有人都想知道,那位如同天神下凡般的年轻主公,究竟能否兑现他让土地增产的承诺。
清晨,薄雾尚未散尽,城郊最好的那块试验田旁已是人头攒动。欧阳远身着葛麻深衣,手持一柄磨得锃亮的青铜镰刀,站在田埂上。他的身旁,站着苍泓、文寅、凫厘等一众臣僚,以及许多闻讯赶来的农人。
“开镰——”
随着老稷官一声拖长了调子的呼喊,欧阳远俯身割下了第一把稻谷。这仿佛是一个信号,早已等候在田边的军民们发出震天的欢呼,纷纷涌入稻田。镰刀挥舞,稻秆应声而倒,人们熟练地将割下的稻子捆成结实的禾把。田埂上,妇孺们忙着递水送食,孩童们在堆起的稻垛间追逐嬉戏,欢歌笑语回荡在田野之间。这是一场人与土地的盛大庆典,汗水与喜悦交织,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清香和泥土的芬芳。
收割持续了数日。当最后一批稻谷被运回城中的打谷场,脱粒、扬场、晾晒完毕,那金灿灿的谷粒堆成了数座小山时,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决定性的时刻到了。
称量的地点设在治所前的广场上。巨大的日晷将影子投在石板地上,广场中央一字排开十具硕大的木制量器——“斛”,这是当时标准的计量单位,一斛约合后世六十斤。文寅带着几名手下,捧着算筹和竹简,面色紧张地站在一旁。欧阳远则静坐于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目光平静地注视着下方。广场周围,被军民们围得水泄不通,人们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屏息凝神。
称量开始了。兵士们用木锨将晒干的谷粒铲入斛中,再用特制的木刮板沿着斛口轻轻刮平。每装满一斛,便有吏员高声报数,文寅则亲自监督,并在竹简上刻下一笔。负责计数的算筹手飞快地摆弄着手中的小棍。
一开始,计数平稳进行。但随着来自不同田块、施用不同肥力的亩产数据陆续报出,文寅的额头开始渗出汗珠。他反复核对着算筹,甚至擦拭了几次眼睛,怀疑自己是否看错。
“甲字区三号田,亩产……三斛一斗!”
人群一阵骚动,惊叹声四起。这已是往年难以想象的好收成。
然而,惊喜还在后面。
“丙字区一号田,亩产三斛五斗!”
“天爷!三斛五斗!”有老农惊呼出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负责称量那片施用了足量堆肥、并得到精心灌溉的核心试验田的吏员,用颤抖的声音喊出“戊字区特一号田,亩产……三斛七斗!”时,整个广场瞬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三斛七斗!平均亩产近一百五十斤!这个数字如同重锤,狠狠敲击在每个人的心上。这远远超出了他们最乐观的想象,几乎达到了往年亩产的两倍半!
文寅手中的算筹“啪”地一声掉在地上。他猛地抬头望向欧阳远,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发不出声音。他身后的计吏们更是目瞪口呆,仿佛听到了什么神话。
寂静只持续了极短的一瞬。
紧接着,如同堤坝溃决,震耳欲聋的狂喜的欢呼声、呐喊声、痛哭声猛地爆发出来,直冲云霄!
“神农!主公是神农再世啊!”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农率先跪倒在地,向着欧阳远的方向叩拜。
“吃饱了!终于能吃饱饭了!”妇人们相拥而泣,她们想起过去饥荒年月里饿死的孩子,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东瓯万年!主公万年!”将士们用拳头捶打着胸膛,发出激动的吼声,他们对未来的信心从未如此刻般磅礴。
人群如同潮水般向前涌动,想要更近距离地看看那堆金灿灿的、象征着生存与希望的谷山,想要看一眼带来这一切的主公。维持秩序的士卒们费了好大力气才拦住激动的人群。
欧阳远从高台上站起,俯瞰着下方沸腾的海洋。他的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笑容,但眼中除了欣慰,更多的是一种沉静。他抬起双手,缓缓下压。
欢呼声渐渐平息,无数道炽热、崇拜、感激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
“乡亲们!将士们!”欧阳远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广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这不是神迹,这是你们用汗水浇灌出的果实!是你们信任了新的方法,不畏辛劳,堆肥沤粪,开挖沟渠,精心照料每一株禾苗,才换来了今天的丰收!这功劳,属于你们每一个人!”
他的话再次点燃了人们的情绪,欢呼声更盛。
但欧阳远的话锋随即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然而,福兮祸之所伏。如此丰收,固然是天大的喜事,却也带来了天大的麻烦。”
他转向文寅:“文寅,仓廪情况如何?”
文寅这才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脸上喜悦与忧虑交织:“禀主公!大喜!天大的喜事!然……然则府库所有粮仓,即便算上所有临时征用的库房,也至多能容纳此次收获的十之四五!余下近半数的粮食,无处可存啊!若遇阴雨,必将霉烂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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