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似乎在向下看,向水里看。
紧接着,有趣的事情发生了。
一些小小的、不规则形状的物体,从那些栏杆后面被抛掷下来。噼里啪啦,落在呦呦周围的水面上。不是之前看到的碎屑,而是更大块的东西。有的沉得快,有的漂浮着。气味更加浓烈复杂,甜得发腻,还有刺鼻的、类似化学物的味道。
噗通再也忍不住,倏地一下窜过去,用吻部顶了一下一块漂浮的黄褐色物体。那东西被他顶得翻了个身,油腻的气味散开。噗通打了个响亮的喷嚏(从气孔喷出一股水汽),嫌弃地甩甩头,游开了。
波妞的意念带着明确的告诫:“勿——食——”
呦呦当然不会吃。但那些两脚兽的行为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们扔下东西,然后聚拢在栏杆边,似乎在等待什么。当噗通顶到那块食物时,上方传来一阵清晰的、拔高的声浪——不是恐惧或愤怒,更像是一种……兴奋的喧哗?
“快看!江豚!” “它碰到了!它碰到了!” “好可爱啊!” “拍照!快拍照!”
这些词汇对呦呦没有意义,但那声浪里的情绪,却像水波一样能被他感知到。那是一种热的、轻的、上扬的情绪。和他与噗通嬉戏打闹时,族群里荡漾的欢快脉冲有些相似,但又不完全相同。
船体继续缓慢移动,那片投喂和喧哗的区域也随着移动。越来越多的两脚兽聚集到这一侧的栏杆,密密麻麻。他们手里举着各种小块块(手机、相机),那些小块块在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点。喧哗声越来越大,还夹杂着“嘁嚓嘁嚓”的古怪声响(快门声)。
一种莫名的、微妙的冲动,在呦呦心里蠢蠢欲动。
那些光点,那些聚焦的注视,那些热切而嘈杂的声浪……它们构成一种强烈的“存在感”的漩涡。而它,在水下,似乎正是这个漩涡的焦点之一。前世作为华安,它习惯被山林万物环绕,被依赖,但那是一种静谧的、深厚的连接。作为更早的平安、嘟嘟、山君,它也曾与人类有过交集,或忠诚,或治愈,或仇恨,但那都是沉重而深刻的情感。
此刻这种被众多目光热切“注视”的感觉,轻飘飘的,带着点喧嚣,甚至有点……好笑?尤其是当它们因为噗通一个简单的顶触动作就大呼小叫时。
游轮上,似乎到了某个“观赏高潮”。导游的扩音器声音更大了,几乎所有游客都挤到了这一侧,栏杆边人头攒动,各种颜色的衣服像一片晃动的花丛。拍照的“嘁嚓”声连成一片,闪光灯偶尔亮起,在水面投下瞬间的惨白反光。
就在这时,呦呦看到,在更高的上层甲板,一个巨大的、黑色的圆筒状物体(可能是某种专业摄像机或望远镜)从一群两脚兽中伸了出来,稳稳地对准了这片水域。
所有的喧闹似乎都短暂地停滞了一瞬,注意力空前集中。
那个黑色的圆筒,让呦呦想起林月白水下摄像机的镜头,但更大,更有压迫感。它一动不动地“盯”着这里,带着一种沉默的、专注的“索取”意味——仿佛在等待,在要求一场表演。
平静的江面下,呦呦的心念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深潭,漾开一圈涟漪。那涟漪的中心,并非恐惧或顺从,而是一种极其鲜活、近乎顽皮的逆反。
表演?等待被观看?被那个冷冰冰的黑筒子“索取”一个画面?
熊猫华安的灵魂里,有着天然的不喜被拘束、不爱迎合的淡然。更早的记忆里,或许还有着对“被瞄准”本能的反感。
可此刻,它是呦呦。是一头刚刚在家族欢腾中确认了归属,在技能进步中积累了信心,对这个世界充满好奇,且隐约觉得上方那些喧闹两脚兽有点“咋咋呼呼”好笑的小江豚。
一个念头,清晰而突兀地跃出:他们不是想看吗?
不是扔东西,不是吵闹,不是举着会发亮的小块块和黑筒子吗?
好。
给你们看点不一样的。
这念头毫无征兆,却带着一种恶作剧般的、清亮的兴奋感。没有复杂的谋划,纯粹是本能与当下情境碰撞出的火花。
它微微下潜了几米,找到一股合适的水流。波妞似乎察觉到儿子脉冲频率的细微变化,投来一道询问的意念。呦呦没有回应,它全部的精神都集中在了身体与水流上。
它回忆起“开江嬉”时那种被集体力量推动跃起的感觉,回忆起练习时对角度和力度的掌控。这一次,目标不同。不是为了跃得高,看得远,而是为了……
它选定了角度。不是垂直向上,而是略微偏向游轮观景台的方向。它调整着身体,感受着水流的托力,计算着距离。
上方,喧嚣再次响起,似乎有人等得不耐烦了,又扔下几块食物,溅起小水花。那黑色的圆筒依然固执地瞄准着。
就是现在。
呦呦的尾鳍猛然发力,不再是练习时的循序渐进,而是将这几天积蓄的所有力量、所有技巧,连同那股恶作剧的冲动,一并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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