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山脊上华安发出源自灵魂的警讯之后,磐石的沉默里,便掺入了一种更深沉的东西。它依旧带着华安向南而行,但步伐不再像之前那般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反而多了几分审慎的权衡。它会在一些地势险要、易于观察的高处停留更久,深邃的目光如同最精细的筛子,一遍遍梳理着远方被林海覆盖的丘陵与谷地,仿佛要穿透那层层绿幕,看清华安那“噩梦”中潜藏的真实阴影。
华安能感觉到导师的变化,这让它心中稍安,却也更加忐忑。它紧紧跟在磐石身边,不敢有丝毫远离,仿佛那庞大的身影是他抵御未知恐惧的唯一屏障。灵梢似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它出现的次数减少了,即使出现,也多是安静地蹲踞在高处,琥珀色的眼睛机警地扫视着四周,履行着它“天空之眼”的职责,不再有往日的嬉闹。
这天下午,它们进入了一片以高大冷杉和茂密杜鹃混生的林带。这里的空气带着松针特有的清冽香气,地面覆盖着厚厚的、富有弹性的棕色苔藓,行走其上,几乎听不到脚步声。阳光被高处的树冠切割成一道道斜射的光柱,在弥漫着淡淡水汽的林间形成丁达尔效应,显得宁静而祥和。
然而,这片宁静之下,却潜藏着躁动。
在一处地势略低、靠近水源的洼地附近,磐石猛地停下了脚步。它庞大的头颅低伏,鼻翼剧烈翕动,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带着明显警告意味的咕噜。华安立刻警觉,学着他的样子伏低身体,紧张地望向四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刺鼻的、混合着泥污、腐植和某种野兽特有腥臊的气味。周围的地面上,苔藓被大片大片地翻起,露出下面黑色的泥土,一些低矮的杜鹃丛也被粗暴地撞断,断口处还残留着新鲜的齿痕和唾液。
是野猪!而且是一头体型不小、正处于暴躁状态的公野猪!从痕迹的新鲜程度判断,它刚刚离开不久,甚至可能就在附近!
磐石的身体微微绷紧,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睛里,此刻锐光四射,如同出鞘的利刃。它没有选择立刻绕行,而是将华安轻轻拨到自己身后,用庞大的身躯将他完全挡住,然后面朝着气味最为浓烈的方向,发出了更加响亮、充满威慑力的低吼!
它在宣示主权,也是在警告对方远离。
然而,森林里的某些居民,并不总是听从警告。
“哼哧——!”
一声暴躁的、带着挑衅意味的喷鼻声从侧前方的密林中传来。紧接着,灌木丛一阵剧烈晃动,一个黑褐色、如同小型坦克般的身影猛地冲了出来!
那是一头成年的雄性野猪,体型虽然不及磐石庞大,但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它披着一身沾满松脂泥垢的刚硬鬃毛,脊背上鬃毛尤其耸立,如同锯齿。最令人心悸的,是它嘴角探出的、弯曲而锋利的惨白獠牙,在林间光线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它的小眼睛里闪烁着赤红暴躁的光芒,显然是被闯入其活动范围的磐石激怒了,低着头,刨动着前蹄,做出了冲锋的姿态!
华安吓得心脏骤停!它前世作为猛虎,自然不惧野猪,但此刻它只是一只毫无战斗力的幼崽!那对獠牙足以轻易地将他开膛破肚!
磐石面对野猪的挑衅,没有丝毫退让。它的低吼声变得更加深沉,如同闷雷在林间滚动。它微微侧身,将华安更严密地护在身后,前肢微屈,重心下沉,整个身体仿佛一张拉满的巨弓,蓄势待发!
“嗷——!”
野猪发出一声刺耳的嚎叫,后腿猛地蹬地,裹挟着一股腥风和毁灭性的气势,低着头,獠牙前指,如同一支离弦的重箭,朝着磐石猛冲过来!地面在它的蹄下微微震颤!
电光火石之间,磐石动了!
它没有选择硬撼野猪最强大的正面冲锋,而是在野猪即将撞上的瞬间,展现出了与其庞大身躯截然不符的敏捷!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向侧面一闪,同时一只厚实如同巨锤般的前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精准而狠辣地横向拍出!
“嘭!”
一声沉闷得令人牙酸的肉体撞击声响起!
磐石那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前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野猪的侧颈与肩胛连接处!这一掌,足以拍碎岩石!
野猪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嚎,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打断,庞大的身躯被打得一个趔趄,向旁边翻滚出去,撞断了好几棵小树,才勉强停下。它晃着脑袋爬起来,显然被这一掌打懵了,眼神中的暴躁被一丝惊惧取代,侧颈处明显凹陷下去一块,显然骨头已经受伤。
但它凶性未泯,喘息着,依旧不肯退去,围着磐石开始打转,寻找着下一次进攻的机会。
磐石一击得手,并未追击。它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将华安护在身后,目光冰冷地锁定着徘徊的野猪,如同一位经验丰富的角斗士,耐心等待着对手的破绽。
然而,意外发生了。
那野猪在打转时,似乎瞥见了被磐石严密保护在身后的华安。或许是将华安视作了更容易得手的目标,或许是垂死前的疯狂,它猛地调转方向,发出一声嘶吼,竟绕过磐石的正面,朝着他身后的华安发起了二次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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