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随着磐石的日子,像一本被缓缓翻开的、厚重而无声的生存百科全书。华安如饥似渴地学习着,身体虽然依旧瘦小,但眼神中的懵懂已渐渐被一种沉静的观察力所取代。它开始习惯这片山林的节奏,习惯那位沉默导师的教学方式,甚至开始习惯那种如影随形、却又被某种无形屏障隔开的孤独。
这天,它们正穿行在一片混合着高大乔木和茂密杜鹃花丛的林地。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过滤,在地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斑。磐石一如既往地走在前方,步伐稳健,仿佛一台永不疲倦的勘探机器。华安跟在后面,一边留意着导师的动向,一边习惯性地用鼻子嗅闻着空气,用耳朵捕捉着林间的声响。
突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从右上方传来,不同于风吹叶动的自然韵律。
华安的耳朵瞬间转向声源,身体微微绷紧,抬起头,警惕地望向那里。
在高处一根横伸出来的、布满青苔的粗壮枝桠上,它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如同融化的琥珀般的眼睛,剔透、明亮,带着一种野性而好奇的光芒。眼睛的主人,是一只体型比家猫略大、身形流畅矫健的猫科动物。它一身金棕色的皮毛,点缀着模糊的深色斑纹,在树影斑驳的光线下,几乎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只有那修长的尾巴尖,带着一点白色,悠闲地轻轻摆动。
是亚洲金猫!一种机敏而神秘的林间居民。
那只金猫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下面这一大一小、组合奇特的熊猫。它没有害怕,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用一种近乎审视的、带着几分玩味和探究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华安。那眼神仿佛在说:“嘿,看看这个跟在大家伙屁股后面的小不点儿,真有意思。”
华安与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对视着,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新奇。这是它除了磐石和之前遭遇的猛禽之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且没有直接感受到敌意地与另一种掠食者对视。它能感觉到,这只金猫的目光中,好奇远多于威胁。
就在这时,磐石似乎也察觉到了上方的“旁观者”。它庞大的头颅甚至没有完全抬起,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树枝上的金猫,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沉的咕噜声,像是在表达一种“无视”或“已知”的态度。然后,它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前行。
这种态度,无形中给了华安一种暗示:这个小东西,暂时没有危险。
华安犹豫了一下,见金猫并没有攻击或逃离的意思,便也压下心中的忐忑,迈开步子,准备跟上磐石。
然而,它刚走出几步,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略带嘲讽意味的、轻微的“喵嗷”声。它下意识地回头,只见那只金猫不知何时已经换了一根更低的树枝,依旧饶有兴致地看着它,那眼神仿佛在嘲笑他走路时圆滚滚的身体和略显笨拙的姿态。
华安有些窘迫,但它没有发作,只是默默转回头,加快了脚步。
这只是个开始。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华安发现,那只金猫似乎“盯”上它了。
它就像一个幽灵般的旁观者,总是不远不近地出现在他们的行程周围。有时,它会悄无声息地跟在它们后面,在树梢间轻盈地跳跃,身影在林荫间若隐若现;有时,它会提前出现在它们可能经过的前路上,蹲在岩石上,慢条斯理地舔着爪子,仿佛偶遇;有时,它甚至会在华安独自尝试啃食一种新发现的植物时,从某个角落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叫,像是在提醒,又像是在调侃。
华安从一开始的紧张,渐渐变成了习惯,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期待。在这片除了风声、水声和磐石沉默背影之外过于寂静的山林里,这个神秘的、带着一丝狡黠的“尾巴”,成了唯一一点不一样的色彩。
它给这只金猫取了个名字,叫“灵梢”——灵动而居于林梢之上。
它尝试过与灵梢交流。当它找到一处甘甜的山泉时,它会故意多喝几口,然后抬头望向树枝上的灵梢,发出友善的、低低的呜咽声。当他发现一丛熟透的、甜美多汁的野果时,它也会留下几颗,然后退开一些,示意灵梢可以享用。
起初,灵梢对他的示好嗤之以鼻,通常只是甩甩尾巴,或者干脆扭过头,用屁股对着他,维持着它高傲独行侠的姿态。
转机发生在一个闷热的午后。
华安因为研究一株形态奇特的蘑菇,稍微落后了磐石一段距离。当它穿过一片特别茂密的、带着尖刺的灌木丛时,不小心惊动了一窝脾气暴躁的黄喉貂。这些体型不大但性情凶猛、习惯群起而攻之的小家伙,立刻发出尖锐的“叽叽”叫声,从巢穴里冲了出来,五六只一起,龇着锋利的牙齿,将华安半包围起来,显得极具攻击性。
华安吓了一跳,身体立刻伏低,发出警告性的低吼,但它心里清楚,以它现在的体型和战斗经验,同时对付这么多灵活的黄喉貂,胜算渺茫,很可能会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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