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寒意最为刺骨,如同细密的冰针,穿透岩石缝隙,扎进三只幼虎依偎在一起的、单薄的皮毛里。虎妹在睡梦中不安地抽搐着,受伤的前爪微微蜷缩,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带着痛楚的呜咽。虎哥虽然睡得沉,但四肢依旧紧绷,仿佛随时准备弹起狂奔。
山君几乎没有合眼。
母亲的陨落、冰冷的仇恨、沉重的责任,以及对外界未知危险的警惕,像一团冰冷的火焰,在它胸腔内持续燃烧,驱散了所有的睡意。它紧紧靠着兄妹,用自己的体温为它们抵挡部分严寒,耳朵却始终竖立着,捕捉着缝隙外每一丝风吹草动。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犬吠,尖锐而充满威胁性,打破了凌晨的寂静。
山君的心脏猛地一缩。猎犬!那些人类动用了猎犬!
它立刻用头拱醒了虎哥,又用舌头快速舔舐虎妹的脸颊,将它从不安的睡梦中唤醒。两个小家伙茫然地睁开眼,随即被山君眼中那不容置疑的紧迫感惊醒。
“它们带了狗。”山君发出一声极其低沉的嘶鸣,用眼神传递着这个致命的信息。
虎哥的瞳孔瞬间收缩,身为猛兽后裔,它天然理解猎犬意味着什么——更灵敏的追踪,更持久的追逐,更难以摆脱的噩梦!它喉咙里发出恐惧的咕噜声,下意识地就想往外冲。
“别动!”山君用前爪死死按住躁动的虎哥,力量之大,让虎哥吃了一惊。它盯着虎哥的眼睛,努力传达着冷静,“直接跑,跑不过,气味会暴露我们。”
它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前世作为警犬“平安”接受的训练碎片,与今生身为老虎的生存本能相互碰撞、融合。追踪……气味……水……风向……
一个计划在它脑中迅速成型。
它示意虎哥和虎妹保持绝对安静,自己则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仔细观察外面的情况。天色微熹,林间弥漫着乳白色的薄雾,能见度很低,但这雾气同样会阻碍猎犬的视线,利弊参半。它仔细分辨着风向——是稳定的微风,从它们藏身地的侧后方吹来,朝着它们计划前进的大致方向。
很好。
它缩回头,用极其简单的头部动作和低吼下达指令:“跟我走,绝对安静,踩我的脚印。”
没有时间解释,也没有时间犹豫。山君率先挤出岩石缝隙,再次确认方向后,迈开了脚步。它的动作不再像昨夜那般亡命狂奔,而是变得异常谨慎,每一步都精准地落在苔藓较厚、落叶较少或者裸露的岩石上,尽量减少足迹和气味的残留。它专门挑选林木最密集、荆棘丛生、最不利于犬类奔跑的路线。
虎哥和虎妹紧紧跟在它身后,学着它的样子,小心翼翼地落脚。虎哥虽然依旧焦躁,但看到山君那异常沉稳的背影,以及它选择的、明显是在刻意规避追踪的路线,它眼中最初的茫然和本能驱使的冲动,渐渐被一种观察和思考所取代。虎妹则完全依赖着山君,它忍着爪子的疼痛,努力协调着步伐,尽量不让自己掉队。
它们像三道无声的影子,在晨曦的薄雾和密林中穿梭。
犬吠声似乎更近了一些,还夹杂着人类催促的呼喝。
山君知道,仅靠这样还不够。猎犬的鼻子太灵敏了,它们身体散发出的气味,尤其是伤口的血腥味,在空气中留下的痕迹,如同一条无形的丝带,终会被那些嗅觉敏锐的猎犬循迹追上。
必须切断这条“丝带”!
它的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寻找着记忆中最有效的中和剂与屏障——流动的水。
终于,在穿过一片茂密的蕨类植物丛后,前方传来了细微的、却如同天籁般的潺潺水声!一条不算宽阔,但水流清澈湍急的林间溪流,横亘在眼前。
山君没有丝毫犹豫,它率先踏入溪流。冰冷刺骨的山水瞬间淹没了它的四肢,让它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水流比看起来更急,冲击着它尚且瘦小的腿,但它死死站稳,回头低吼,催促兄妹下水。
虎哥看着冰冷的溪水,有些犹豫,尤其是虎妹,受伤的爪子接触到冷水,疼痛让它发出了细微的哀鸣。
“必须下水!”山君的眼神严厉如冰,它返回岸边,用头强硬地将虎妹顶入溪水中,同时用警告的目光瞪视着虎哥。
求生的本能和山君那不容置疑的态度,最终战胜了对冰冷和疼痛的恐惧。虎哥也踏入了溪流,冰冷的刺激让它龇了龇牙。
“逆流而上!”山君再次发出指令。它记得训练的内容——顺流而下虽然省力,但追踪者很容易预判方向;而逆流而上,更能迷惑对手,增加追踪难度。
它走在最前面,顶着水流,艰难地迈步。溪水冰冷刺骨,河床下的石头长满滑腻的青苔,每一步都需格外小心。它刻意让水流冲刷过自己的身体,尤其是腿部和高翘的尾巴,尽可能带走附着的气味分子。它示意虎哥和虎妹也这样做,让湍急的流水成为它们最天然的“气味清洗机”。
它们在冰冷的溪水中逆流行进了很长一段距离,直到山君觉得差不多了,才选择了一处岸边岩石裸露、不易留下足迹的地方上岸。一离开水面,刺骨的寒风立刻包裹住它们湿透的身体,寒冷加倍袭来,三个小家伙都忍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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