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依偎带来的短暂安宁,如同朝露般在晨曦中消散。当第一缕灰白的光线照亮岩石凹陷处时,寒冷和饥饿便再次成为最迫切的现实。
虎妹的情况稍微好转,在母亲一夜的温暖和舔舐下,它至少能够自己站起来了,虽然依旧虚弱。虎哥被空瘪的肚子折磨得烦躁不安,不停地用爪子扒拉着地面的碎石,发出窸窣的响声。山君自己也感到胃里火烧火燎,昨日的疲惫并未完全消除,反而因为能量的匮乏而更加沉重。
母虎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护卫姿势而有些僵硬的四肢。它低头看了看三个眼巴巴望着它的孩子,尤其是虎妹那依旧萎靡的神情,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决断。
不能再拖延了。幼崽们急需食物补充体力,而逃亡的路上,没有从容狩猎的余裕。
它发出短促而低沉的吼声,示意孩子们留在原地,绝对不许乱跑,然后用严厉的目光依次扫过它们,尤其是最不安分的虎哥。直到三个小家伙都缩着脖子,表示服从后,它才转身,如同一道无声的影子,悄无声息地融入了渐亮的林间薄雾之中。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岩石凹陷处只剩下寒风穿过的呜咽和三只幼崽肚子里此起彼伏的咕噜声。虎哥焦躁地来回踱步,不时望向母亲消失的方向。虎妹紧紧挨着山君,似乎这样才能获得一丝安全感。山君则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耳朵竖立,捕捉着森林里的每一个动静,既期盼母亲归来,又担忧它遇到危险——那些陷阱的阴影依旧萦绕在它心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连山君的耐心也快要耗尽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窸窣声由远及近。
是母亲!
它嘴里叼着一只体型不小的猎物,步伐依旧轻盈,但眼神中带着狩猎后的锐利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猎物的脖颈以一种不自然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被一击致命,暗红色的血液染红了它灰褐色的皮毛,滴滴答答地落在林地的枯叶上,晕开一小片刺目的深色。
母虎将还在微微抽搐的猎物扔在孩子们面前。
浓烈而新鲜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清晨清冷的空气,霸道地钻入三只幼崽的鼻腔。
“呜!”虎哥第一个冲了上去,兴奋地用鼻子去拱那只尚有余温的猎物,喉咙里发出急不可耐的咕噜声。虎妹也被食物的气息吸引,怯生生地向前凑了凑,但又似乎对那鲜血和死亡的气息有些本能的不适,犹豫着不敢靠近。
山君站在原地,看着那只逐渐停止抽搐的猎物。它的眼睛还半睁着,失去了所有神采,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这不是它第一次见到死亡,前世作为警犬和猫咪,它见过,甚至亲身经历过。但这一次,完全不同。
这是它的食物。是它的母亲为了它们的生存,亲手扼杀的生命。
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它心中翻涌。有人类灵魂对生命消逝的天然敬畏,有对鲜血本能的、一丝丝的排斥,但更多的,是一种从血脉深处被唤醒的、古老而原始的悸动。那血腥味不再仅仅是“气味”,它变成了一种强烈的信号,直接连接到它空瘪的胃部和全身叫嚣着需要能量的细胞。
“吼。”母虎低吼一声,用爪子熟练地划开猎物柔软的腹部,更加浓郁的血腥气和内脏特有的温热气息扑面而来。它没有自己先吃,而是用鼻子将最柔软、最容易消化的肝脏和部分嫩肉拱到三个孩子面前。
虎哥再也忍不住,立刻扑上去,大口撕咬起来,发出满足的吧唧声。虎妹在山君的鼓励下,也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小口地舔食着温热的血液和肉糜。
山君看着眼前血淋淋的内脏和生肉,人类意识的残余让它产生了一瞬间的犹豫和不适。熟食……烹饪……这些概念在它脑中一闪而过,却显得如此苍白和遥远,与眼前这最原始、最直接的生存需求格格不入。
母虎的目光落在它身上,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那眼神仿佛在说:“这是我们的方式,生存的方式。”
饥饿最终战胜了一切。山君低下头,试探性地伸出舌头,舔了一口那温热的血液。
一股带着铁锈味的、难以形容的咸腥在口中弥漫开来。很奇怪的味道,并不“美味”,甚至有些刺鼻。但就在这味道滑过喉咙的瞬间,它全身的细胞仿佛都发出了一声饥渴的欢呼!一种最本能的满足感从胃部升起,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它不再犹豫,学着虎哥的样子,低头咬向那块暗红色的肝脏。
肉质坚韧,带着强烈的野性气息,需要用力才能撕扯下来。血液沾染了它的鼻尖、脸颊和胸前的绒毛,温热的、粘稠的。它狼吞虎咽,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人类的矜持。在这一刻,它只是一只饥饿的老虎幼崽,遵循着最古老的生存法则。
它一边吃,一边看着母亲。母虎并没有参与争食,它只是在一旁,用牙齿和爪子将兔肉进一步撕成更小的条块,方便孩子们吞咽,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四周。它的脸上、爪子上,也沾满了猎物的鲜血,这让它平日里威严的身影,平添了几分野性而残酷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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