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赵匡胤会这么容易暴露意图吗?
萧斡里剌沉思。那个被俘的士兵,说的话有几分真?是不是故意放出的假消息?战争不仅是刀兵相见,更是虚实相间的诡道。
“来人,”他唤道,“把乌尔罕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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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时,黑风寨后山。
孙武看着眼前这三十名精挑细选的队员,沉声道:“这次任务,九死一生。有不想去的,现在站出来,不怪你们。”
无人动弹。
“好。”孙武点头,“任务很简单:潜入朔州,找到高彦晖将军,告诉他——潞州援军五日后必到。另外,把这包东西给他。”
他举起一个油布包,里面是沈括新制的纵火粉样品,还有使用说明。
“这东西叫‘猛火粉’,遇火即燃,水泼不灭。守城时,洒在云梯、盾车上,能烧出一片火海。”孙武环视众人,“但记住,这东西极不稳,运输时不能见明火,不能受潮,不能碰撞。你们每个人只带一小包,分开放。”
队员们默默接过分发的油布包,小心翼翼揣进怀里。
“路线已经规划好了,”孙武展开一张手绘地图,“不走大路,走山路。从这里往北,绕过云州契丹防区,从朔州西面的鹰嘴崖攀城而入。全程约二百里,给你们三天时间。”
他顿了顿:“王将军就在山下等着。任务完成,每人记功一次,赏钱十贯。回不来……抚恤加倍。”
“明白!”三十人齐声应道。
孙武最后看了他们一眼,挥手下令:“出发。”
队员们三人一组,悄无声息地没入山林。孙武站在山脊上,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久久不动。
“担心?”陈到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
“嗯。”孙武不掩饰,“这一路,要过契丹防区,要攀鹰嘴崖——那地方我查过,崖高二十丈,几乎垂直。稍有不慎……”
“但必须去。”陈到拍拍他的肩,“朔州若丢,郭无为就彻底站稳了脚跟。到时候他要整合北汉兵马,第一个要对付的就是潞州。”
孙武点头。这个道理他懂。只是看着那些年轻的面孔走向险境,心里总是不忍。
“走吧,”陈到转身,“寨子里还有一堆事。张侍郎说,晋阳那边有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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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时,汴梁皇城,延和殿暖阁。
柴荣靠在榻上,手里拿着最新战报。朔州被围,云州对峙,晋阳易主……北线局势一日三变。胸口那股熟悉的憋闷感又涌上来,他强忍着没有咳出声。
“陛下,”范质垂手站在榻前,“太医说,您必须静养了。”
“静养……”柴荣苦笑,“北线打成这样,朕能静得下来吗?”
他将战报放下,缓了口气:“李筠派去朔州的人,出发了吗?”
“今早出发的,三十人,都是黑风寨精锐。”
“好。”柴荣点头,“告诉李筠,必要时候,可以做出南下姿态,牵制郭无为兵力——但记住,是‘佯动’,不是真打。潞州不能有失。”
“臣明白。”
“云州那边呢?”
“契丹俘获我方一名士兵,正在审讯。赵匡胤已调整战术,准备袭扰粮道。”
柴荣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个被俘的士兵,叫什么?”
范质翻看奏报:“李狗儿,十九岁,岚州人,山地营新兵。”
“家里还有什么人?”
“有个老娘,逃难到汴梁,现住在城西棚户区。”
柴荣闭上眼睛。十九岁,被抓,受刑,可能变节,也可能宁死不屈。无论哪种结局,对这个年轻人来说,都太残酷了。
“找到他娘,”柴荣缓缓道,“接到官舍安置,按月给米粮。若他儿子能回来,母子团聚。若回不来……她就是朕的子民,朝廷养她终老。”
范质深深一揖:“陛下仁德。”
“不是仁德,”柴荣摇头,“是责任。将士在前线拼命,朝廷若连他们的家眷都照顾不好,谁还愿效死力?”
他顿了顿,又问:“讲武堂第二期学员,何时开课?”
“三月初一。”
“好。”柴荣挣扎着坐直,“告诉沈括,这一期加一门课——‘被俘应对’。教他们,万一被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怎么熬刑,怎么寻机逃跑或传递消息。战争……不只有冲锋陷阵。”
范质怔住。这种课,历朝历代都没有。但细想,确实必要。
“臣这就去安排。”
范质退下后,柴荣重新拿起战报,目光落在“朔州”两个字上。
高彦晖……能撑多久?
这个北汉老将,他有所耳闻。忠义,但固执。这种人,要么创造奇迹,要么死得壮烈。
而柴荣希望是前者。
不是为北汉,是为朔州城中的数万百姓,为那道阻挡契丹南下的屏障。
窗外的阳光很好,照得暖阁里明晃晃的。但柴荣只觉得冷,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冷。
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快到极限了。
但在倒下之前,他必须把该做的事做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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