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不是山,是一片被洪水冲刷出来的破碎丘陵。
时值盛夏,疯长的野草能没过膝盖,中间夹杂着带刺的酸枣丛和半人高的荆棘。太阳毒辣辣地照着,空气里弥漫着枯草和牛粪混合的燥热气味。张老实带着九个人,正沿着一条干涸的河床搜索——这是驿站驿卒指出的盗马贼可能的藏身方向。
陈三走在队伍最前,手里攥着一根削尖的木棍探路。他的手在抖,不是因为害怕,是兴奋。两个月了,天天练阵、练刀、练耐力,终于能真刀真枪干一票。虽然只是抓几个盗马贼,但那也是贼啊。
“停下。”张老实突然低声喝道。
所有人都蹲下身。前方约五十步处,河床拐了个弯,几块巨大的岩石后面,隐约能看见一缕极淡的青烟——有人在生火。
张老实打了个手势。十个人分成三组:陈三和王虎带两人从左侧包抄,另一个老兵带两人从右侧迂回,张老实和剩下三人正面推进。这是赵匡胤教的“三才阵”实战应用,他们演练过无数次。
岩石越来越近。能听见说话声了,是三个男人的声音,夹杂着难懂的方言,还有马匹打响鼻的声音。
“妈的,就三匹马,卖不了几个钱……”一个粗哑的声音说。
“知足吧,没被抓就是运气。”另一个声音接话,“这几天风声紧,听说城里新来了什么‘度支审计司’,查账查得人头落地……”
张老实心里一动。审计司?那不是陛下新设的衙门吗?怎么连盗马贼都知道了?
他打了个手势,示意行动。
陈三从左侧猛地冲出去,王虎紧随其后。右侧的老兵也同时现身。岩石后的三个人显然没料到会在这里被围,慌乱中抓起地上的柴刀和短矛。
“别动!”张老实战刀出鞘,“放下武器,束手就擒!”
那三人对视一眼。为首的是个独眼汉子,脸上有道疤从额头划到嘴角。他啐了一口唾沫,用生硬的官话说:“就你们几个叫花子兵?也配抓爷爷?”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的柴刀掷向张老实,同时转身就跑——不是往空旷处跑,是往河床上方那片密实的荆棘丛里钻。
“追!”张老实侧身躲过柴刀,带头冲上去。
但接下来的事,出乎所有人预料。
那三人钻进荆棘丛后,并没有继续逃。相反,他们从里面拖出了……弓。
不是猎户用的短弓,是军制的角弓,弓臂上还有模糊的番号烙印。三个人,三张弓,三支箭已经搭在弦上。
“散开!”张老实嘶声大喊。
箭离弦的瞬间,陈三本能地往旁边扑倒。箭擦着他的肩膀飞过,带起一道血痕。王虎反应慢了点,大腿中箭,惨叫一声跪倒在地。
“是硬点子!”那个老兵吼道,“不是普通盗马贼!”
独眼汉子狞笑着重新搭箭:“现在知道晚了。兄弟们,一个不留!”
第二波箭射来。张老实翻滚着躲到一块岩石后,箭镞钉在石头上,溅起几点火星。他额头冒汗——对方有弓,还是军弓,这绝不是盗马贼该有的装备。而且那三人站位有章法,显然是受过训练的。
“张叔!”陈三趴在另一块石头后喊,“怎么办?”
张老实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想起了赵匡胤的话:“如果打不过,就拖。拖到他们露出破绽,拖到援军来。”
可哪来的援军?这里离军营三十里,离最近的驿站也有十里。
他深吸一口气,大声喊:“对面的兄弟!你们不是盗马贼吧?哪支部队的?说出来,咱们好说话!”
独眼汉子一愣,随即大笑:“你小子倒有点眼力。不过可惜,知道得太多,死得更快。”
他打了个手势,三人开始缓缓向前逼近,弓弦始终拉满。
张老实手心全是汗。他数了数自己这边:王虎受伤,失去战斗力;陈三轻伤,还有七个人完好。但对方有弓,硬冲就是送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那三匹马。
马拴在岩石后面,因为惊吓正在不安地刨地。其中一匹是枣红色的,马鞍上有个熟悉的烙印——那是汴梁禁军的标记。
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
“陈三!”张老实用尽力气大喊,“砍马缰!放马!”
陈三虽然不明白,但这两个月的训练让他本能地服从。他猛地从藏身处窜出,不是冲向敌人,是冲向那三匹马。独眼汉子一愣,随即调转弓弦对准陈三。
就是现在!
张老实和其他几人同时冲出藏身处,刀光闪动。独眼汉子慌忙回射,箭擦着张老实的头皮飞过。另外两人也放箭,但仓促间失了准头。
陈三已经冲到马前,一刀砍断缰绳。三匹马受惊,嘶鸣着四处乱冲,正好撞向那三个弓手。独眼汉子被一匹马撞翻在地,角弓脱手飞出。
“上!”张老实带头扑上去。
混战开始。没了弓的优势,那三人虽然凶悍,但架不住人多。张老实这边七个人围攻三个,很快就占了上风。独眼汉子还想反抗,被张老实一刀背砸在手腕上,柴刀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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