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磊的肌肉瞬间绷紧，硬得像一块花岗岩。
他手腕上那道陈旧的枪伤疤痕，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淡红色。
那伤疤的边缘异常规整。
一看就是近距离被制式手枪擦伤留下的。
“拼？”
苏云的声音不高，却刺破了赵磊沸腾的怒火。
“你知道废弃砖窑里有多少人，什么火力配置？”
“你知道他们有没有狙击手，有没有提前埋设诡雷？”
“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凭着一腔热血冲过去？”
苏云的目光，落在他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上，语气带着一丝嘲弄。
“你现在这样冲过去，不是去救你妹妹。”
“是去给他们送人头，顺便把国家机密双手奉上。”
苏云那几句话，像是一盆冰水，浇灭了赵磊燃起的最后一丝血勇。
他攥紧的拳头松开了，挺直的脊梁也一寸寸垮了下去。
是啊。
冲过去？
然后呢？
死，他不怕。
可他怕自己死得毫无价值，怕妹妹因他而死，更怕对不起牺牲的战友！
那股支撑着他的劲儿，被抽得一干二净。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
赵磊双膝一软，直挺挺地跪在了苏云面前。
水泥地面冰冷坚硬，撞得他膝盖生疼，可他浑然不觉。
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地看着苏云，那眼神里不再是愤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
“苏警官……我知道我犯了死罪，枪毙一百回都不够。”
“可我妹妹是无辜的！她才十九岁，刚考上大学啊！”
“我妈……我妈还在医院躺着，等着我拿钱回去救命……”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不甘和屈辱。
“苏警官，我赵磊不是孬种！”
他像是要证明什么，猛地一把扯开自己身上那件廉价的冲锋衣。
左边胸口。
一个淡青色的刺青，赫然露了出来。
那不是什么龙虎豹之类的花哨图案，而是一串简洁利落的编号，和两个苍劲有力的汉字。
利剑！
“我是军区特种部队出身！”
“在刚果维和的时候，我一个人追着三个叛军跑过三公里的热带雨林！”
“在业门，我掩护过外交官从炮火里撤退！”
“要不是我妈突然查出来尿毒症，需要一大笔钱换肾……我根本就不会退伍！”
“我为这个国家挡过子弹，流过血！”
“可现在……我却成了偷国家机密的贼……”
“我该死……我真的该死……”
他再也支撑不住，额头重重地抵在地板上，肩膀剧烈地耸动。
“求求你……求你救救我妹妹……”
“只要能把她安安全全地救出来，我这条命，你随时拿去！”
“让我去死……我赵磊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苏云的目光，停留在他胸口那个刺青上。
利剑。
国内最顶尖的几支特种部队之一。
编号前的“07”，代表着他是第七批入选的功勋队员。
这种刺青，只会纹在那些至少执行过三次以上境外高危秘密任务的功勋士兵身上。
这是一个真正的战士。
一个被生活，被现实，逼到绝路的英雄。
楼道里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赵磊压抑的、如同困兽般的喘息声。
许久。
“起来。”
苏云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伸出手，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一米八几的壮汉从地上硬生生拉了起来。
“文件，我帮你送。”
“交易的时候，一切行动听我指挥。”
赵磊猛地抬头，满脸的震惊。
他看着苏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苏云像是没看到他的反应，继续说道：“你母亲的尿毒症，我会联系市局的内部公益基金会，再帮你申请一笔专项补助。”
“钱的事，你不用再操心。”
这句话，成了压垮赵磊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愣住了。
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苏警官……”
这个称呼里，已经带上了无法言说的颤抖和哽咽。
“但是，有条件。”
苏云的眼神，冷得像冰。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回到原来的生活。”
“你这一身特种部队的身手，还有那些宝贵的境外任务经验，浪费在送外卖和搬砖上，太可惜了。”
“以后，你得藏在暗处，做我的一双眼睛，一把尖刀。”
“帮我盯着那些警方很难渗透进去的灰色角落。”
“走私团伙、黑帮窝点，甚至是像今天这个‘刀哥’一样的境外势力。”
“这活儿，比你在战场上还危险，没有后援，没有战友，随时都可能死。”
苏云的话音刚落。
赵磊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一点光。
那是一种找到了归宿的光。
他猛地挺直了佝偻的脊背，整个人气质为之一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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