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麻海图带来的希望之光,微弱而摇曳,如同风中的烛火,很快就被更加深沉的病魔阴影所吞噬。
埃里克的状态急转直下。
断肢创面的红肿非但没有消退,反而如同发酵的面团般不断蔓延、鼓起,脓液的颜色由黄绿变成了更加粘稠、浑浊的灰黄色,散发出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中带着腐坏的恶臭。
高烧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
前几日的低热彻底演变成了持续不退的滚烫,体温高得吓人。
他几乎完全陷入了深度昏迷,只有身体间歇性地剧烈抽搐和喉咙深处发出的、如同破旧风箱漏气般的“嗬…嗬…”声,证明他还活着。
更可怕的是,他开始出现新的症状:剧烈的、无法抑制的寒战!
即使在滚烫的高热中,他也会突然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仿佛赤身裸体置身于冰窟。
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迅速榨干了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生命力。
他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塌陷下去,颧骨高高凸起,眼窝深陷如同骷髅,皮肤呈现出一种死气沉沉的灰黄色,紧紧包裹着骨头。
林墨的心沉到了无底深渊。
他认得这些症状!
在岛上的第二年,他曾经历过一场可怕的热病,症状与埃里克此刻的情形极其相似,持续高烧、剧烈寒战、衰竭…
那是疟疾!
是由岛上那些在雨季疯狂滋生的、携带疟原虫的蚊子传播的致命恶疾!
他侥幸靠着一种偶然发现的、生长在沼泽边缘的苦味草药熬了过来,但那过程如同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几乎耗掉了他半条命。
埃里克本就重伤濒死,身体虚弱到了极点,免疫力几乎为零。
在丛林中被狌狌袭击、伤口严重污染、再加上截肢手术的巨大创伤…
他被疟原虫击倒,几乎是必然的结局!
而在这缺医少药的绝境,这几乎等同于判了死刑!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林墨。
他耗尽心力,赌上宝贵的资源,甚至背负着被背叛的愤怒,好不容易才从死神手里暂时抢回了埃里克,却又要眼睁睁看着他被另一种更凶险的恶疾拖入深渊?
而那张带来希望的航海图,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补给岛再近,没有船,没有健康的身体,一切都是空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必须想办法!
他不能看着埃里克就这样死去!
这不仅关乎一条人命,更关乎他内心深处某种不愿承认的坚持。
他救下的人,不能如此轻易地被夺走!
林墨翻出了所有储存的草药。
他记得对抗那种热病的草药,一种叶子狭长、边缘有细锯齿、开不起眼小黄花的植物,味道极其苦涩。
他称之为“金鸡草”。
数量不多,是他上次病愈后特意采集晒干的,以备不时之需。
他取出一小撮干枯的叶片,用石块在石臼里仔细捣碎成粉末。
接着,他生起一小堆火,将一个陶罐架在上面,倒入珍贵的清水。
水开后,他将金鸡草粉末投入沸水中。
一股极其浓郁、带着强烈刺激性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充满了整个营地。
药汤熬成深褐色。
林墨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药汤倒出一点,放在竹筒里晾凉。
然后,他扶起埃里克滚烫无力的身体,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埃里克的头颅沉重地垂下,毫无反应。
林墨捏开埃里克干裂发紫的嘴唇,用一个小木勺,舀起温热的药汤,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灌进去。
大部分药汤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浸湿了衣襟。
只有极少部分被无意识地吞咽下去。
“咽下去!埃里克!”
林墨焦急地低吼着,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是救命的药!咽下去!”
似乎是被药汤的苦涩刺激,或者是林墨的声音穿透了昏迷的迷雾。埃里克的喉咙极其微弱地滚动了一下,又咽下了一点点药汁。
林墨不敢停歇,重复着喂药的动作,耐心而执着。
每一次吞咽都极其艰难,每一次失败都让他心头的绝望加深一分。
汗水顺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埃里克滚烫的额头上。
喂完药,他将埃里克轻轻放平。
高烧和寒战依旧交替折磨着这个可怜的人。
林墨用凉水浸湿的布巾,一遍遍擦拭埃里克滚烫的额头、脖颈和腋窝,试图物理降温。
当寒战袭来时,他又不得不将篝火拨旺,用干燥的棕榈叶盖住埃里克瑟瑟发抖的身体。
这是一场与死神赛跑的、看不到尽头的煎熬。
林墨几乎不眠不休地守在埃里克身边,观察着他的每一次呼吸,每一次抽搐。
他眼窝深陷,嘴唇干裂,体力严重透支。
掌心的伤口在汗水和反复的清洗擦拭下,也开始隐隐作痛,边缘红肿发烫。
第三天深夜。
埃里克的高烧似乎奇迹般地退下了一点点,寒战的频率也有所减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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