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营地的旅程,是一场用意志力丈量的酷刑。
短短几百米的距离,对于左腿肌腱几乎断裂、失血过多且高烧初退的林默来说,不亚于再次穿越整片雨林。
他依靠长矛和右腿,在潮湿的沙滩和崎岖的礁石间艰难挪动。每一步,受伤的左腿只能轻微点地,承担微不足道的重量,剧烈的疼痛却依旧如影随形,刺激着他脆弱的神经。
太阳升高,温度上升,汗水混杂着海水留下的盐渍,蜇得他皮肤生疼,脱水带来的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他不得不频繁停下,靠在岩石上喘息,用那枚珍贵的铜鱼钩从岸边浅水处钓取小鱼,生嚼下肚以维持最低限度的能量。
蒸馏水早已喝光,他只能冒险饮用少量用自制透镜汇聚阳光反复煮沸的海水,味道苦涩,聊解燃眉之急。
他的意识在疼痛和疲惫中浮沉,唯有紧紧攥在怀中、用油布包裹的那几样东西,以此提醒他此行的收获和背后沉重的谜团。
“恶魔之眼”、“磁石疯狂”这些词语,如同咒语般在他脑中回荡,与身体的痛苦交织,形成一种诡异而压抑的背景音。
就在他几乎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视线开始模糊时,一阵风迎面吹来。
风中带着一股极其浓烈、难以形容的恶臭。
那不仅仅是腐烂的味道,更是一种混合了油脂腐败、蛋白质极度变质、以及某种难以名状的腥臊的、具有强烈冲击性的气味。
它浓稠得几乎实质化,瞬间钻入鼻腔,直冲天灵盖,让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将刚咽下的生鱼呕吐出来。
林默猛地停下脚步,警惕地抬起头,用力嗅了嗅。风向是从东北方吹来的。他眯起眼睛,忍着恶臭,向那个方向望去。
远处的沙滩上,景象令人震惊。
一个巨大的、山丘般的灰黑色物体匍匐在海岸边,几乎有他营地所在的小山包一半大小。无数海鸟如同乌云般围绕着它盘旋、起落,发出尖锐嘈杂的鸣叫。一些更大的黑影在尸体周围缓慢爬动,撕扯着。
那是一头搁浅的鲸鱼,而且已经死亡多时,进入了高度腐烂的阶段。
林默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鲸尸,既是潜在的资源宝库,也是一个极度危险的污染源和陷阱。
他强忍着不适,小心翼翼地靠近一些,选择一个上风向的位置观察。
这头巨兽的死状极其惨烈,它的身体一侧似乎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撕裂开,露出暗红色的、已被啄食得乱七八糟的内部组织。
庞大的头部部分浸在海水中,随着波浪微微晃动。皮肤大部分已经失去光泽,布满褶皱和破损,渗出暗黄色的油脂和腐败液体,在身下汇聚成一片油汪汪的、令人作呕的沼泽。空气中弥漫的恶臭,正是从这里散发出来。
海鸟们疯狂地争抢着腐肉,它们的喙和爪子上沾满了污秽。那些爬行动物则更加贪婪,直接钻进破裂的腹腔内大快朵颐。
面对这样的景象,任何关于食物的念头都会瞬间消失。如果食用这种高度腐败、且可能含有大量寄生虫和细菌的鲸肉,无异于自杀。
然而,危险远不止于此。
这巨大的腐败物,是一个强大的信号发射塔,它的恶臭能飘散到极远的地方,吸引来各种各样的食腐动物。不仅仅是这些海鸟和鳄鱼,很可能还包括雨林深处的豹猫、野猪,甚至……更大型、更危险的、他尚未遭遇过的掠食者。
这片原本相对安全的海岸线,因为这头鲸尸的出现,瞬间变成了一个潜在的狩猎场,而他,很可能成为被波及的猎物。
此外,腐败产生的有毒物质和病菌会污染周围的海水和空气。如果他在这里停留过久,或者试图从附近获取水源,都很可能感染疾病。
眼前这具庞大的、正在加速腐败的鲸尸,是“腐”的极致体现,是环境熵增的巨大具象化。他无法利用它,但必须管理它带来的风险。
这头巨兽的死亡是一场悲剧,一个自然的重大事件,它不应该只是无声无息地腐烂,成为食腐者的盛宴。它应该留下些痕迹。
林墨拖着伤腿,远远绕开鲸尸的核心腐败区和那些危险的鳄鱼,他的目标是那些已经暴露出来的、相对干净的、巨大的肋骨和脊椎骨。它们如同巨大的白色弯刀,从腐败的血肉中刺出,指向天空。
他用透镜聚焦阳光,轻易引燃篝火,将黑曜石手斧和长矛的矛尖在火中煅烧增强硬度,然后用石头进行精细修整,确保刃口足够锋利来对付坚韧的肌腱和韧带。
接着,他选择了一根长度适中、相对容易获取的肋骨作为第一个目标。肋骨的一端还深埋在肌肉组织中,另一端则高高翘起。
他小心地避开流淌的腐败液体,用长矛和手斧交替作业,砍断连接着的结缔组织。这个过程极其耗费体力,恶臭几乎令他窒息,海鸟不时俯冲下来,以为他是竞争者,发出威胁的尖叫。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终于将第一根约三米长的巨大肋骨从主体上分离下来。白色的骨头上还带着些许暗红色的残留物,但整体已经算是“干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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