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带来的精神钝痛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林默。对那规律性金属敲击声的恐惧,并未随着白昼的降临而完全消散,反而转化成一种持续的、背景噪音般的焦虑,让他对周遭环境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格外敏感。他的听觉变得过分敏锐,以至于寻常的鸟鸣虫嘶都时常被误判为危险的信号。
这种紧绷的状态,消耗着他本就不算充裕的精神能量。他机械地进行着日常劳作:给芋头地除草,去盐田刮盐,检查晾架上的肉干。动作依旧熟练,但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弓之鸟般的警惕。
午后,他正在用新收获的盐仔细涂抹几条昨晚捕捉到的、体型不小的海鱼,准备将它们也加入晾架上的储备序列。鱼肉的腥气和盐的咸味混合在一起,在潮湿的空气里弥漫。
就在他转身去取另一条鱼的短暂瞬间,一道快如闪电的小型黑影猛地从营地边缘的灌木丛中蹿出!它的动作轻盈而精准,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目标直指晾架上那条刚刚涂好盐、最为肥美的熏鱼!
林默的眼角余光捕捉到了这抹动静,他猛地回头。
只见一只体型流畅、毛皮布满漂亮玫瑰状斑纹的豹猫,口中已然叼住了那条熏鱼!它得手的瞬间,毫不恋战,强有力的后腿一蹬,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地无声,随即毫不停顿地再次窜向灌木丛,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呃!”林默发出一声短促而愤怒的嘶哑气音。
那是他的食物!是他辛苦捕捞、精心处理、关乎未来生存的储备!竟然在他眼皮底下被掠夺!
连日来积压的、对未知金属声的恐惧和无力感,此刻仿佛找到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宣泄口,瞬间被这只豹猫的挑衅行为点燃,转化为熊熊的怒火和一种被侵犯的暴怒!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反手抄起倚在旁边的黑曜石斧,身体如同被压紧的弹簧般猛地射出,朝着豹猫消失的灌木丛疾追而去!
这是对他领地的公然侵犯,对他劳动成果的赤裸掠夺!他必须反击!必须夺回食物,甚至……必须让这胆大妄为的窃付出血的代价!他要让它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愤怒驱散了疲惫,肾上腺素压制了恐惧。他的速度极快,双脚虽然依旧不适,但此刻爆发的力量让他忽略了疼痛。他死死盯着前方那抹在林木间若隐若现的斑纹身影。
豹猫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在密林和灌木中穿梭自如。但叼着一条鱼或多或少影响了它的速度和林间腾挪的灵活性。林默依靠着体型和一股狠劲,勉强没有被甩开。
一场激烈的追逐在林间展开。树枝抽打在他的脸上、手臂上,留下火辣辣的疼痕,但他不管不顾,眼中只有那个盗窃他生存物资的逃窜身影。
追逐了大约五六分钟,已经远离了他的营地范围,进入了一片他较少涉足的、岩石嶙峋的区域。豹猫的速度似乎慢了下来,最终,它敏捷地钻入了一处由几块巨大岩石交错形成的、黑黢黢的缝隙中,消失不见。
林默喘着粗气,停在岩石前。岩石缝隙狭窄,仅容豹猫那种体型的生物通过,他根本无法进入。里面隐约传来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还有……某种幼兽发出的、奶声奶气的微弱叫声?
他的怒火未消,决心要将这窃贼揪出来。他绕着岩石堆寻找其他入口,同时用石斧敲击岩石,发出威胁性的响声,试图将豹猫逼出来。
就在他靠近另一侧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缝隙深处浓烈的猫科动物腥臊味,其中还夹杂着一丝……奶腥味?
那幼兽的叫声似乎也变得清晰了一些,不止一个声音,是细弱、焦急的吱吱声。
林默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心中的某个角落,被这细微的叫声触动了。他不再敲击岩石,而是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地将头凑近那道缝隙,借助岩石间透下的些许光线,向深处窥探。
光线昏暗,但他逐渐适应了黑暗。他看到,在缝隙深处的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里,铺着一些干草和羽毛。那只刚刚盗窃成功的豹猫正伏在那里,口中的熏鱼已经被放下。而在它的腹下,挤着三只毛茸茸的、眼睛还未完全睁开的小家伙!它们正急切地、跌跌撞撞地试图吮吸乳汁,同时发出满足又焦急的细微叫声。
豹猫一边警惕地回望着洞口的方向,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威胁的呜噜声,一边又忍不住低头,快速撕扯下一小块鱼肉,嚼碎了,反刍给迫不及待的幼崽。
原来如此。它不是贪婪,不是挑衅。它是母亲。它需要食物来哺育它的孩子。
那一刻,林默胸中的滔天怒火,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想起了自己为了生存所做的的一切:设置毒刺陷阱猎杀野兔,与腐烂赛跑,辛苦积累每一份食物……这一切的驱动力,不也正是最原始的生存和延续的本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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