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下的那一夜,寒冷与疼痛交织。左肩每一次不经意的挪动都会引发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将浅薄的睡意瞬间驱散。干渴,那个永恒的折磨,并未因吮吸了几口藤蔓汁液而消退,它只是暂时退却到一个可以忍受的阈值之下,如同潜伏的猛兽,在黑暗中屏息以待,等待着意志力松懈的瞬间。
黎明的第一缕灰光透过岩缝渗入时,林默已经彻底清醒。或者说,他从未真正入睡。生存的本能迫使他在半昏迷状态下依然保持着对环境的警觉。他依靠右手和牙齿,配合着身边可用的藤蔓,艰难地将左臂固定在了胸前,做了一个简易的吊带。每一次动作都疼得他冷汗直流,但将受伤的关节固定住后,那持续不断的尖锐痛感总算减弱为一种沉闷的、可忍受的钝痛。
返回营地的路程,平日只需不到一小时,这次却耗费了整整一个上午。他走得很慢,避开需要攀爬的地形,右手紧握削尖的木棍作为手杖兼武器,警惕地扫视四周。受伤使他变得脆弱,任何一点意外都可能致命。岩壁上的法则“危险即常态”从未如此清晰地刻印在他脑海中。
正午时分,当他蹒跚着穿过最后一片灌木,看到那面刻着刻痕的岩壁和角落里保存完好的火种坑时,一股近乎哽咽的松弛感席卷了他。家。这个简陋的、由石头和意志构筑的方寸之地,就是他此刻全部的文明世界。
他扑到火种坑边,用颤抖的手添加细小的干柴,小心地将几乎燃尽的炭块吹旺。橘红色的火苗重新欢快地跳跃起来,温暖驱散了部分深入骨髓的寒意。他看着那火焰,心中涌起一股奇异的慰藉。火,是人类最古老的守护者,是文明与野蛮的分界线。维护它,就是维护自己作为“人”的认同,而非在荒野中退化成一只纯粹的野兽。
但慰藉无法解渴。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投向那个几乎空了的水壶。危机迫在眉睫。藤蔓取水效率低下,且那片悬崖距离营地太远,以他现在的状态无法频繁往返。他需要一种更稳定、更可持续的水源获取方法,最好就在营地附近。
他回忆起昨夜悬崖下的思考。那些藤蔓的根部土壤异常湿润,不仅仅是因为其自身储存的水分,或许还有别的原因。夜晚的低温与白天的炽热会产生温差,空气中的水分可能会在冰冷的物体表面凝结。这是最基本的物理原理。
他的目光落在营地周围那片广阔的沙滩上。沙子比热容小,白天吸热快,温度飙升;夜晚散热也快,温度会迅速降至露点以下。如果……如果能制造一个大型的冷凝面呢?
一个构想在他脑中逐渐成型。他想起曾读过的沙漠求生指南中提到的“太阳能蒸馏坑”,但那需要塑料薄膜,他别无所有。另一个更古老的方法浮现出来——利用土地本身。
“沙漏陷阱”。他给这个尚未经过验证的方法起了个名字。既是形容其形状,也隐喻着其效率可能如沙漏般缓慢,且完全受制于昼夜交替的自然规律,是一种与时间博弈的脆弱陷阱。
说干就干。尽管左肩疼痛,体力也因脱水和受伤而大幅下降,但找到方向的兴奋感支撑着他。他选择了营地旁一处地势稍低、看起来沙质更为细腻的地方。用那根充当手杖的削尖木棍作工具,右手开始艰难地挖掘。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体力的过程。单手作业效率低下,沙坑不断坍塌。汗水很快浸湿了他的额头,顺着脸颊滑落,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凉意,同时也加剧了体内水分的流失。他不得不挖一会儿,就停下来喘息,舔舔干得更厉害的嘴唇,看着那浅浅的坑洞,怀疑这个计划是否真的可行。
但他没有停下。理性告诉他,这是目前环境下,基于现有材料最有可能成功的方案。他必须尝试。失败了,无非是浪费了一些体力;成功了,将是生存的巨大转机。
坑洞逐渐加深,扩大。他将其挖成漏斗形状,底部尽可能拍实、抹平,形成一个直径约半米的碗状收集区。在坑底中心,他放置了那个空椰壳。接着,他需要寻找关键的材料——冷凝介质。
他蹒跚着走向岛屿内部的丛林边缘,搜寻那些宽大的叶片和一些在夜晚会变得冰凉的物体。他找到一些巨大的龟背竹般的叶子,还收集了不少扁平的石块。返回沙坑后,他用这些叶子和石块尽可能地覆盖住漏斗坑的上半部分,形成一个不完全的密封层,旨在阻隔外部热空气的快速流动,并提供一个低温的凝结表面。
最后,他在覆盖物上方又轻轻撒上一层薄沙,一是为了固定,二是为了让这个陷阱看起来更自然,避免被可能的小动物破坏。
完成这一切,夕阳已再次西沉。他筋疲力尽地坐在地上,左肩的疼痛因持续劳动而变得愈发强烈,突突地跳动着。他望着那个不起眼的沙坑,它就像一个拙劣的孩童作品,静静地躺在那里,等待夜晚的降临。
希望与怀疑在他心中交织。这真的有用吗?能收集到多少水?够不够维持生命?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