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的鎏金铜兽在晨光中泛着冷硬的光泽,朝会的肃穆气氛被一份联名奏折搅得波澜四起。御史大夫周显手持象牙笏板,花白的胡须因激动而微微颤抖:“陛下登基三载,中宫虚悬,宗庙无主,天下臣民皆翘首以盼。臣等恳请陛下择名门淑女,册立皇后,以固国本,以安民心!”
话音落下,文武百官纷纷附和, 跪下的身影在丹陛之下绵延成一片深色的浪潮。“请陛下立后!”整齐的呼声撞在殿宇的梁柱上,回声震荡,带着不容置喙的恳切与施压。
萧彻端坐于龙椅之上,玄色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晨光中流转,他指尖轻叩着扶手,鎏金镂空的龙纹硌得指腹微麻。三年前他从兄长手中接过残破的江山,内有藩王割据,外有强敌环伺,是沈砚陪着他步步为营,平定叛乱,整顿朝纲。如今四海初定,朝堂却急着让他立后,仿佛只有一位出身名门的皇后,才能证明这江山的正统与稳固。
可他心中的位置,早已被那个一身素衣、智计无双的女子占满。沈砚不是名门淑女,她是罪臣之女,是他微时的知己,是他登基后最得力的臂膀。她曾为他潜入敌营传递情报,曾为他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曾为他熬尽心血制定新政。这样的情意,怎是一个皇后的尊荣所能衡量?更何况,他若立她为后,朝堂之上必然掀起更大的风波——那些视沈砚为眼中钉的旧勋贵,那些忌惮她权势的文臣,绝不会善罢甘休。
“诸位卿家的心意,朕明白。”萧彻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帝王独有的威严,“但立后乃国之大事,需从长计议。如今边境虽宁,民生未复,朕以为当以农桑为本,以吏治为先,立后之事,暂缓再议。”
“陛下!”周显猛地抬头,苍老的脸上满是急切,“皇后乃六宫之主,母仪天下,关乎社稷传承。若中宫久虚,恐生祸乱,还请陛下三思!”
“周大人此言差矣。”兵部尚书秦岳出列,他是萧彻一手提拔的武将,素来与沈砚政见相合,“如今国泰民安,全赖陛下圣明,与中宫是否有人无关。沈大人辅佐陛下,劳苦功高,陛下暂缓立后,想必自有考量。”
秦岳的话像是一块石子投入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御史中丞立刻反驳:“秦大人此言不妥!沈大人虽有功,但终究是女子,且出身寒微,岂能与皇后之位相提并论?立后当择勋贵世家之女,方能彰显皇家威仪,联结世家势力,稳固朝堂根基。”
“世家势力?”萧彻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朕的江山,是靠将士浴血奋战,靠百姓安居乐业,而非依附世家!若立后只为联结势力,那与外戚干政何异?”
他的目光扫过殿内,那些低头不语的世家官员,那些眼神闪烁的文臣,心思各异。他知道,他们急着立后,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女儿或亲眷入主中宫,从而掌控后宫,影响前朝。而沈砚的存在,恰恰打破了他们的算盘——她聪慧、果决,且与自己心意相通,若她为后,绝不会成为世家操控朝政的棋子。
“陛下,臣以为沈大人虽有才智,但终究是外臣,久居朝堂,恐遭非议。”礼部尚书小心翼翼地开口,“立一位正统皇后,既能安抚世家,又能让沈大人避嫌,实为两全之策。”
“避嫌?”萧彻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心中泛起一阵苦涩。他与沈砚清清白白,不过是君臣相知,却要处处避嫌。他看向阶下,仿佛能看到那个总是一身青衣、沉静自持的女子,她从不争名夺利,却偏偏被卷入这无尽的纷争之中。
“朕意已决。”萧彻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立后之事,暂缓一年。一年之后,若民生向好,吏治清明,再议不迟。诸位卿家不必再劝,退朝!”
说罢,他起身拂袖,龙袍下摆扫过龙椅的流苏,留下一串清脆的声响。文武百官面面相觑,却不敢再阻拦,只能眼睁睁看着帝王的身影消失在殿后。周显望着萧彻离去的方向,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满是忧虑:“陛下此举,怕是要寒了世家的心啊。”
回到御书房,萧彻屏退左右,独自一人站在窗前。窗外的玉兰花正开得繁盛,洁白的花瓣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沈砚素净的衣角。他拿起桌上的一枚玉佩,那是沈砚当年为救他,从自己颈上取下的护身符,玉质温润,刻着简单的“平安”二字。
三年来,他无数次想立她为后,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一个安稳的未来。可他也清楚,沈砚的聪慧与权势,早已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若强行立她,只会让她陷入更深的漩涡,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他能护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
“沈砚,”他轻声呢喃,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再等等,等朕彻底稳固了朝局,扫清了障碍,一定给你一个无人能及的尊荣。”
可他不知道的是,太和殿的争论早已通过暗线传到了沈砚的耳中。此时的沈砚正在吏部处理公务,手中的朱笔顿了顿,一滴鲜红的墨迹落在泛黄的卷宗上,晕开一小片痕迹,如同心头那难以言说的复杂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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