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的空气,凝滞得如同冷却的铁汁。
太子残喘般的呼吸,凌玥手腕上缓慢蔓延的青黑色印记,还有那声仿佛仍在灵魂深处回荡的、微弱龙吟的余音,共同构成了这幅名为“绝望诊室”的静止画面。
凌玥没有立刻处理手腕上的锈痕。她调动着所剩不多的造化之气,在经脉中筑起堤坝,试图将那股阴寒死寂的侵蚀之力,**暂时封锁在手腕局部**。她能感觉到,那“锈蚀”如同有生命的毒藤,正不断尝试钻透她的防御,向着心脉与灵魂蔓延。
这不仅仅是外伤。这是一种**规则层面的污染**,一种试图将她“转化”的意志。
但她此刻,必须将全部心神,放在眼前的“病人”与刚刚获取的、爆炸性的信息上。
“殿下,”她的声音因为消耗与手腕的剧痛而微哑,却异常清晰,“您体内的‘锁链’与‘种子’,还能坚持多久?”
这是最残酷,也最现实的问题。
太子闭着眼,胸口起伏微弱,许久才答:“最长……半年。最短……或许下一次‘龙怒’发作,锁链便会……彻底崩断。种子……也会被锈蚀……吞没。”
半年。甚至更短。
“那之后呢?”凌玥问,“锁链崩断,种子锈化,殿下会……”
“会死。”太子打断她,语气平静得可怕,“不是病死,是……‘消失’。像一滴水,滴进烧红的铁汁里,嗤的一声,就没了。什么都不会剩下。”
他顿了顿,补充道:“然后……锁龙台那边,失去‘分支’的呼应,龙魂的锈蚀会进一步加速。国运……会更快地溃散。这江山……会烂得更彻底。”
这就是连锁反应。太子不仅是病人,更是这个“锈蚀病变系统”中,一处关键但已濒临崩溃的“节点”。他的溃败,将引发更快的整体崩解。
“那么,”凌玥深吸一口气,手腕处的阴寒她她牙关微微打颤,“当初为殿下打入锁链的‘隐世高人’,可曾留下……‘后手’或‘解法’?”
太子缓缓睁开眼,看向凌玥。那眼神里,有悲哀,有嘲弄,也有一丝渺茫的期待。
“那位高人……在打入锁链后,只对父皇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此链,可锁三年,延命五载。’”
“第二句:‘八十年后,若有梅香携古韵,自南方来,或可……一试。’”
梅香携古韵,自南方来。
梅花余香。古韵(《安世谣》)。南方(凌玥的来处)。
这预言,指向性明确得令人心惊。指向她的血脉,指向她的传承,指向……她这个人。
“所以,”凌玥感觉喉咙有些发干,“殿下早就在等‘我’?”
“是。”太子承认,“从孤第一次咳出锈血,从孤第一次‘听’到地底龙魂的悲鸣,从太医院那群废物给孤开出第一千剂没用的药……孤就在等。等一个能让孤体内的‘种子’有所‘回应’的人。”
他看向凌玥手腕上那圈青黑:“你的血……滴入孤口中的瞬间,孤的‘种子’,**颤抖了一下**。不是痛苦的颤抖,是……像冻僵的人,碰到了一点点火星。”
“所以殿下抓住民女的手,引‘锈蚀’之力反噬,是为了……确认民女是否真的能‘承受’?是否真的是预言中那个‘一试’之人?”凌玥的声音冷了下去。她理解太子的绝望与试探,但这手段,近乎残忍。
太子没有否认,只是疲惫地闭上眼:“孤……没有时间了。也没有……选择。如果连这点‘锈蚀’都承受不住,又如何能解这‘锈蚀’之局?你会怪孤,孤明白。但孤……必须知道。”
凌玥沉默。
她无法不怪。那手腕上的阴寒与痛楚是如此真实,不断提醒着她这次“诊断”付出的代价。
但她又似乎能理解。一个被困在锈蚀牢笼、每日听着锁链崩断声音、感受着自己与国运一同缓慢“死去”的人,抓住任何一根稻草,都会用尽全力,甚至不惜将那稻草也拖入泥沼。
这就是绝望之下的逻辑。冰冷,残酷,却真实。
“现在,殿下‘知道’了。”凌玥看着自己手腕上,那青黑色已经蔓延到小臂中段,造化之气的封锁越来越吃力,“民女确实被‘染’上了。民女的血,也确实能让殿下的‘种子’产生一丝反应。然后呢?殿下希望民女怎么做?用这身已经被‘标记’的血肉,去对抗锁龙台积累了八十年的锈蚀?还是用这卷《安世谣》古谱(她拍了拍怀中),去安抚一条正在溶解的龙魂?”
她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医者的愤怒与无力**。面对如此庞大、复杂、根深蒂固的“文明病”,她个人的医术、传承、甚至刚刚获取的这点微弱“共鸣”,显得如此渺小。
太子再次睁眼,这次,眼中竟泛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幻的笑意。
“孤不指望你能立刻‘治愈’。”他缓缓道,“孤只希望……你能‘介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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