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袍老者玉石般的眼眸中,光芒微微流转,如同平静的湖面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他没有对凌玥的选择做出评价,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
“善。”
他的木杖再次轻顿。
那片浩瀚“万象灵枢图”中,其他所有光点、光团、光带,如同潮水般迅速褪色、模糊、隐没,仿佛被一层半透明的、淡青色的纱幕所笼罩。
唯有那片**如同恒河沙数般、灰白色的、代表底层民众的微小光点群**,被骤然放大、拉近,清晰地呈现在凌玥的感知之中。
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沙海”。
而是**一片由无数细微、急促、杂乱、却持续不断的“脉动”所组成的、庞大的“生命噪音场”**。
凌玥凝聚全部心神,将造化之气化作最精微的“听诊器”,小心翼翼地“探入”这片光点群。
瞬间,海量的、未经任何修饰的“信息碎片”,如同最猛烈的风暴,席卷了她的意识!
那不是有逻辑的语言,也不是清晰的画面。
那是**亿万种“存在状态”的原始共鸣**——
**饥饿**的胃袋收缩的绞痛声。
**寒冷**侵入骨髓的咯吱碎裂感。
**病痛**在不同脏器间游走的、带着锈蚀味的尖锐摩擦。
**恐惧**如同冰冷粘液般包裹心脏的窒息感。
**愤怒**被压抑成喉咙里滚烫石块的灼烧感。
**疲惫**深入灵魂每一个缝隙、让人只想彻底沉没的粘稠重力。
以及,最深沉、也最广泛的……一种**近乎虚无的、放弃了一切期盼与抵抗的……“麻木的脉动”**,如同缓慢干涸的泥沼,吞噬着所有其他声音的活力。
每一种感觉都极其微弱,如同尘埃。
但当它们以亿万的基数汇聚、叠加、共振时,便形成了一股**无声却震耳欲聋的、名为“生存苦难”的宏大轰鸣**!
这轰鸣,与她在疫巷中用感官直接捕捉到的相比,更加原始,也更加……**本质**。它剥去了具体个人的故事与面孔,只剩下最纯粹的、关于“痛苦”、“匮乏”与“存在耗损”的**集体生理-心理数据流**。
凌玥的灵魂在这股洪流中剧烈颤抖,脸色瞬间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感到自己像一叶扁舟,被抛入了由亿万痛苦汇成的怒海,随时可能被撕碎、吞噬、同化。
她**过度沉浸了**。
她试图去“倾听”每一个声音,理解每一种痛苦,却忘记了自己作为“医者”的界限与承载力。
“玥!”
石头低沉而急切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她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炸响!与此同时,一股**沉默、坚实、带着绝对“守护”意志的力量**,如同最稳固的锚链,猛地拽住了她正在被拖向深渊的意识!
是石头。他虽然无法“看见”那万象图景,却能清晰“感觉”到凌玥“存在”的剧烈波动与濒临溃散的迹象。他没有任何犹豫,将自己残存的、本就带伤的神魂力量,毫无保留地化作一道“守护之锚”,强行将她的意识核心稳定住!
白狼也发出一声焦急的长嗥,银眸中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股**源自荒野灵性本能的、充满生机的“清醒”气息**,如同清凉的泉水,涌入凌玥混乱的心神,帮助她抵抗那“痛苦洪流”的同化。
凌玥猛地一个激灵,从那过度沉浸的深渊边缘挣扎回来!
她大口喘息,心有余悸。方才那一刻,她几乎要被那庞大的集体苦难所吞噬,失去自我,变成一个仅仅承载痛苦的“容器”。
**代价**。她清晰地意识到了——过度“倾听”而不设界限,本身就是一种巨大的消耗与危险。医者的“倾听”,需要**悲悯,但也需要距离;需要理解,但也需要筛选;需要沉浸,但也需要……“不被淹没”**。
她感激地看了一眼石头和白狼,深吸一口气,重新调整了自己的“倾听”姿态。
不再试图捕捉每一个细节。
不再放任自己与所有痛苦共鸣。
她将造化之气凝聚成**一根极其纤细、却异常坚韧的“探针”**,如同高明的医者,不再试图触摸整个发炎肿胀的肢体,而是精准地刺入某个关键的“穴位”或“淋巴结”,去感受那一点所反映的**整体病理信息与内在联系**。
她的“探针”,缓缓“刺入”这片灰白色光点群中,一个**相对不那么“麻木”、隐约还残留着一丝微弱“不甘”或“期盼”涟漪的……区域**。
这区域,恰好与她刚刚离开的疫巷位置隐隐对应。
瞬间,更加清晰的“信息流”涌入:
她“听”到了——
那被她救下的老妇人,心脏在脆弱地跳动,肺部淤塞的病气在造化之气与金针的引导下,极其缓慢地松动。一缕微弱的“感激”与“希望”,如同风中残烛,在她黯淡的生命光点中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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