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色在纯白中生长。
缓慢,艰难,如同冻土下第一粒种子对春天的试探。
凌玥双手捧着那团被“转化”过程剧烈扰动的纯白之光,身体如同风中的残烛般颤抖。每一次青色纹路的蔓延,都伴随着灵魂被两种极端秩序反复撕扯的剧痛。她感到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格式化”的余波清洗——那些属于“凌玥”这个具体之人的温暖记忆:母亲哼唱的歌谣、父亲掌心的药香、府城百姓洒下的清水、石头沉默递来的温水……正变得模糊、疏远,仿佛隔着一层厚重的、名为“医道责任”的毛玻璃。
**“这就是……神圣的磨损吗?”** 一个冰冷而清晰的念头在她意识深处浮起,**“每向‘道’靠近一步,‘人’的部分就剥落一层?”**
这认知带来的寒意,比“格式化”本身的痛苦更甚。
但她没有松手。
因为在那团纯白之光的最核心,在那由灰袍琴师极致创伤与恐惧凝结成的“理序程序”深处,她以造化之气为听诊器,**听到了一个被层层冰封、却依然存在的……微弱心跳**。
咚。
咚。
缓慢,滞涩,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却又固执地不肯彻底沉寂。
那是**灰袍琴师在将自己改造成“程序”之前,那个蜷缩在血泪账册前的男孩,最后残存的一丝属于“人”的脉动**。是恐惧之下,那点未曾完全熄灭的、对“温暖”与“被理解”的本能渴望。
正是这微弱到几乎不存的心跳,让凌玥的“转化”尝试,有了最根本的支点。
她不是在对抗一个纯粹的“理序恶魔”。
她是在尝试,**为一个因恐惧而自我冰封的灵魂,实施一场保留最后火种的“解冻手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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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的世界,是一片破碎的、闪烁不定、被尖锐疼痛贯穿的混沌。
他“看见”的,不再是清晰的脉络,而是无数断裂的、狂乱舞动的“因果线”与“秩序光带”。灰袍琴师那道被干扰的“执念-指令连接”如同一条受伤的毒蛇,在他的感知中扭曲挣扎,持续释放着刺痛他残存视觉的干扰波纹。
他必须将全部意志集中在手中的剑上,才能维持那道斩入连接的弧光不至于溃散。淡金色的血痕已干涸在他紧闭的眼睑下,留下两道刺目的痕迹。颅内的轰鸣如同持续不断的警报,警告他这已是他当前状态下,所能承担的极限。
他甚至无法清晰“看见”凌玥此刻的状态,只能模糊感知到她所在的方向,那团剧烈冲突、正在发生某种质变的“存在光团”。
但他知道她在做什么。
知道她正走在一条何等危险的钢丝上。
他的剑,于是更稳了一分。
**不为杀敌,只为在她完成那危险手术之前,钉死那道可能反噬的“指令连接”,为她争取哪怕多一息的时间。**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守护”。
沉默,笨拙,却重如千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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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狼的银眸,倒映着整个石殿的剧变。
它看到穹顶的“规整星图”光影,正随着凌玥手中光团的演变而同步震颤、明灭不定。星图投下的冰冷光束,与凌玥手中那团开始混杂青白的异色光团之间,形成了一种诡异的拉锯。
它更看到,在灰袍琴师那毫无表情的面容之下,在他紧闭的眼皮之下,**极其细微的、不受控制的眼球快速颤动**。那是他体内那套精密“理序程序”,在面对无法归类、无法解决的“异常变量”时,产生的底层紊乱。
同时,它还“嗅”到了一种新的“因果锈蚀”气味——并非来自敌人,而是**正从凌玥与石头身上,极其缓慢地弥漫开来**。那是过度使用超越自身境界的力量、过度承载概念冲突、所必须支付的“存在磨损”。这气味很淡,却让白狼不安地甩了甩头,发出担忧的低呜。
它向前几步,挡在石头与可能来自其他方向的干扰之间(虽然此刻并无其他干扰),银眸警惕地扫视着石殿每一个角落,尤其是那口他们来时通过的“雾井”。它那野性的直觉在呐喊:这里的平衡正在被打破,更大的“注视”或“清理程序”,随时可能被触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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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无法归类……无法……格式化……”
灰袍琴师那平直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一次,出现了**极其罕见的、微小的断续和音调波动**。如同运行了数百年的精密齿轮,第一次卡进了无法碾碎的异物。
他身前,那七道代表核心指令的淡蓝色光束早已随着琴弦崩断而消散。此刻,他赖以维持“绝对秩序”的,只剩下与穹顶星图、与这座石殿阵法、乃至与京城地下更庞大“理序网络”的深层连接。
而凌玥手中那团正在被“生命秩序”艰难渗透的“格式化”之光,就像一枚投入平静湖面的、性质未知的变异石子,涟漪正沿着那些无形的连接,反向传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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