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的夜风顺着破旧的铝合金窗缝往里灌,吹得桌上的书页哗哗作响。
林暮澄回到那间不足三十平米的廉租公寓时,整个人像是在冰水里泡过一遭。
她没开灯,借着窗外路灯昏黄的晕影,从怀里掏出那张在那座老宅地窖里拼死抢出来的警官证残片。
焦黑的边缘还在掉渣,只有“X-09”的钢印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金属色泽。
她拉开抽屉,翻出一本厚重的硬皮书——《兽医解剖图谱》。
这是父亲生前翻得最烂的一本书,书脊已经断了,用透明胶带缠了好几圈。
翻开扉页,一张泛黄的照片夹在里面,那是父亲穿着白大褂抱着还是幼犬的金毛笑得见牙不见眼。
林暮澄手指在照片上停顿了半秒,随后将那张带着焦味的残片小心翼翼地塞进扉页夹层。
紧接着,她从书脊的缝隙里抠出一枚银色袖扣。
袖扣背面,同样刻着“X-09”。
那是三年前葬礼上,她在整理父亲遗容时,从他西装口袋深处摸到的。
当时她以为是父亲的遗物,直到今天在地窖看到那张残片,记忆里的齿轮才终于咔哒一声咬合上了。
“吱吱。”
窗台上传来指甲抓挠铁皮的声音。
老白蹲在防盗窗的栏杆上,手里那根火柴棍权杖指了指林暮澄手里的袖扣,独眼里透着一股子精明算计的光。
“你也觉得眼熟?”林暮澄从兜里摸出一把葵花籽,像是交保护费一样洒在窗台上,“这几年在省厅那块地盘,见过戴这东西的人进出顶楼吗?”
老白也不客气,抓起一颗瓜子嗑得飞快。
它先是伸出爪子比划了一个圆圈,指了指天花板,又做了个把衣领竖起来挡脸的动作。
最后,它用火柴棍在满是灰尘的窗框上敲了三下,指了指自己的脚底板,又做了一个在那那种黏糊糊的泥地里拔脚的姿势。
林暮澄盯着它的动作,瞳孔微微收缩:“你是说,每周三凌晨,有个穿黑雨衣的人去顶楼?而且他鞋底沾着那种……只有安宁疗养院后山才有的红黏土?”
老白满意地打了个饱嗝,尾巴在窗框上扫了一下,算是确认,转身钻进了夜色里。
这一夜,林暮澄没睡。她把那枚袖扣攥在手心里,直到硌出了红印。
次日清晨,省厅技术科。
林暮澄顶着两个稍显夸张的黑眼圈,脖子上挂着那个临时工牌,手里抱着一摞半人高的文件夹,像个不知死活的愣头青一样撞开了档案室的大门。
“哟,林顾问,这么早就来‘采风’啊?”
周法医正站在那一排排深褐色的架子前整理标本,看见她进来,那张斯文儒雅的脸上挂起了标志性的假笑。
“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林暮澄苦笑一声,抱着文件往里挤,“顾队让我来协助整理毒理档案,说是要把三年前的旧档重新归类。您也知道那个工作狂,我要是干不完,在这个月奖金就泡汤了。”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个踉跄,手里那摞文件连带着放在最上面的一铁盒薄荷糖,“哗啦”一声全洒在了地上。
铁盒撞在水泥地上弹开,几十颗白色糖丸滚得到处都是。
“哎呀!我的糖!”林暮澄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蹲下去捡。
周明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但为了维持那副“德艺双馨”的人设,还是弯下腰帮她捡拾。
就在两人的手在一堆杂乱的文件和糖丸间交错的瞬间,林暮澄的手指极快地在他敞开的西装外套内袋边缘拂过。
一张看似是被谁随手团成一团、毫不起眼的废弃糖纸,顺着她的指尖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他的口袋深处。
那糖纸的涂层里掺杂了微量的稀土同位素,一旦接触到人体汗液,就会散发出一种极淡的柑橘味。
人类的嗅觉根本闻不到,但在老白那些徒子徒孙的鼻子里,这味道就像是在黑夜里点了一把火炬。
“谢谢周主任,您真是大好人。”林暮澄接过周明递来的一把糖,笑得一脸灿烂,眼神却若无其事地扫过他微微出汗的额头。
午饭时间,食堂里人声鼎沸。
林暮澄端着餐盘,像是没看见空座一样,径直挤到了周法医那一桌。
“周主任,尝尝这个?”她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颗包装精美的新品糖果,放在周明手边,“进口货,含高浓度咖啡因,提神醒脑还不伤胃。我看您昨晚好像又加班到三点多?脸色比那福尔马林泡过的标本还白。”
周明握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在林暮澄脸上扫了一圈,似乎在评估这句话里有没有陷阱。
但林暮澄脸上的表情太坦荡了,就是一副想要巴结领导、蹭点关系的市侩模样。
“林顾问有心了。”周明推辞不过,也是为了掩饰自己那一瞬间的僵硬,剥开糖纸含进了嘴里。
甜味在舌尖化开,他并不知道,这颗糖的糖芯里包裹着一种特殊的pH感应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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