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遍。
办公室的百叶窗紧闭,只留下一片压抑的昏暗。
顾行曜的脸被屏幕的冷光映照得轮廓分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只剩下监控画面中反复播放的单调场景。
他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将清明节那天的所有影像切割成了以毫秒为单位的碎片,一遍遍地筛选。
那个戴着宽檐帽的男人,在每天上午十点零三分准时出现,误差不超过十秒。
他总是放下同一束白色菊花,卡片上的字迹永远是那两个字——赎罪。
顾行曜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调出了当日的天气数据、风速、以及太阳角度。
他将画面放大到极致,紧紧盯着男人身后,那棵老槐树投下的斑驳树影。
树影在移动,像一个天然的日晷。
通过树影边缘的模糊程度与移动轨迹,结合气象数据进行反推,一个虚拟的人体模型在他脑海中迅速构建完成。
身高约一米七八,左肩习惯性地微微下沉,可能是旧伤,也可能是职业习惯。
步伐沉稳,每一步的间距几乎完全相等,显示出极强的自律性或受过专业训练。
更关键的,也是最让顾行曜感到寒意的一点是,这个男人从进入墓园范围开始,完美避开了所有主干道上的高清摄像头,他走过的路线,全都是监控的死角或模糊区域。
这份精准,仿佛他手里握着整座城市的监控布局图。
这不是忏悔。
顾行曜关掉视频,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他拿起冷掉的咖啡灌了一口,声音里带着淬了冰的锋利:“这不是忏悔,是挑衅。他知道我们会查,他就是留给我们看的。”
与此同时,林暮澄拿到了周法医传来的最新检测报告。
一张薄薄的纸,却重如千斤。
老白从“赎罪者”留下的花束中,偷偷咬回来的那根红色绑带,上面的纤维成分分析结果,让她的心脏骤然一缩。
报告明确指出,纤维中检测出微量RDX和PETN混合物的残留成分。
这两种成分,与五年前林家老宅那场被定性为“燃气意外泄露”的爆炸案现场,提取到的残留物完全一致。
一个激灵窜遍全身,林暮澄猛然想起了什么。
她冲进卧室,从一个旧箱子底翻出一本破损的日记残片,那是她父亲的。
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几乎无法辨认——“他们想构建……替代现实……”
替代现实?
她疯了似的翻出家里的旧相册,一页页地看过去,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终于,她在一张全家福上停了下来。
照片里,童年的她笑得天真烂漫,依偎在父母身边。
可照片背景的客厅壁炉上,摆着一个青花缠枝莲纹的古董花瓶。
林暮澄的呼吸停滞了。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花瓶,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可以清晰地回忆起家里壁炉上的每一件摆设,那只威尼斯的玻璃小马,母亲从景德镇淘来的瓷盘,甚至一个不起眼的黄铜烛台。
唯独没有这个花瓶。
它在照片里如此显眼,却在她的记忆中从未存在过。
她立刻抓起电话,拨通了顾行曜的号码,声音因激动和恐惧而微微发颤:“顾行曜!我想我明白了!他们在用药物和环境重塑我的记忆!那个坟不是为了藏东西,是为了让我相信某些根本没有发生过的事!”
深夜,市殡仪馆。
空气中弥漫着福尔马林和若有似无的焚香气息,阴冷刺骨。
两只花猫在保安室门口为了一根火腿肠“大打出手”,吸引了值班保安的全部注意力。
黑暗中,一道纤细的身影借着建筑的阴影,敏捷地闪进了档案库。
林暮澄按着耳麦,压低声音:“老白?”
“吱吱。”耳麦里传来细微的回应,那是守在下水道口的灰鼠发出的信号。
她对照着老白带路时在她脑中构建的地下管网地图,熟练地避开了地面上所有的红外报警装置,像一只无声的猫,潜入到冷藏库区。
冰冷的白雾扑面而来。
她在一排排不锈钢冷藏柜前停下,目光最终锁定在编号B13的柜子上。
资料显示:无名男性,约五十岁,城南护城河溺亡,身份不明。
林暮澄深吸一口气,戴上手套,用力拉开了沉重的柜门。
滑轨发出的声响在这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一个白色的尸袋静静地躺在里面。
她迟疑了半秒,然后决然地拉开了拉链。
拉链划开的瞬间,一股熟悉的、混杂着冰霜气息的雪松香水味,猛地扑面而来。
林暮澄的身体僵住了。
那是父亲最喜欢的香水品牌,用了十几年,那种冷冽又沉静的木质香调,早已刻进了她的骨血里。
尸体面容浮肿发白,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那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相似。
她强忍着翻涌的胃部和几乎要夺眶而出的眼泪,用棉签迅速提取了尸体的牙科记录样本,放进证物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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