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夜”驶近临州西城门时,正值午后出入城的高峰。排队等候查验的车马行人排成长龙,熙攘嘈杂。当这辆通体玄黑、造型奇特的巨大马车缓缓驶来时,整条队伍竟出现了片刻的寂静。
守城卫兵最先注意到异常。领头的老卒眯起眼睛,手中长戟无意识握紧——他守城门二十年,见过西域来的骆驼大车,见过南疆的象辇,却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马车。那车轮比寻常马车宽了一倍有余,胎面菱形纹路在日光下泛着暗沉光泽;车厢线条流畅得不似木制,倒像整块黑石雕琢而成;最奇的是侧面那道可开合的遮阳棚,此刻虽收拢着,但延伸出的紫竹骨架结构依然清晰可见。
“停下!查验!”老卒上前一步,按规定拦车,声音却不自觉带上一丝谨慎。
驾驶舱侧窗滑开一道缝,癸面无表情地递出两枚令牌:一枚是临州官府颁发的普通商货通行牌,另一枚却是黑底银纹,刻着繁复的“幽”字——这是“冥域”对外的掩护身份之一,“幽州墨氏”的商牌。后者虽不显赫,但在各州城门的暗册里,属于“不必深查,速速放行”的那一类。
老卒验过令牌,又狐疑地探头想看看车厢内情形。但车窗皆是单向琉璃所制,从外只见一片墨色反光。他犹豫着,身旁年轻的副手却已按捺不住好奇,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车壁。
“这……这是皮子?”年轻卫兵惊讶道,“可摸着又硬又韧,还冰凉!”
老卒皱眉:“不得无礼!”他转向癸,客气了几分,“这位爷,您这车……着实特别,不知运的是何货物?按律需开厢查验。”
癸还未答话,车厢中部一扇小窗忽然推开半尺。一只骨节分明、握着卷书册的手伸出窗外,手腕一翻,一枚金灿灿的方形钱牌轻轻落在老卒脚边——那是大雍朝专赏有功之士的“御赐金符”,虽非官印,却代表着持牌人至少受过五品以上官员的礼遇,或是曾对朝廷有特殊贡献。
老卒脸色一变,连忙躬身捡起,双手捧还:“小人眼拙!爷请!”他立刻挥手,“放行!快放行!”
年轻卫兵还想说什么,被老卒狠狠瞪了一眼。城门兵士迅速挪开路障,“驰夜”缓缓启动,平稳驶出城门。那宽厚的轮胎碾过青石门槛时,竟只发出轻微摩擦声,车身几乎不见颠簸。
“头儿,那到底是什么来头?”年轻卫兵望着远去的马车背影,喃喃问道。
老卒摩挲着手中那枚沉甸甸的金符,压低声音:“少问多看。记住那车的模样——玄黑、大轮、侧面有竹骨棚架。下次再见,直接放行,莫要多事。”他顿了顿,又补了一句,“车里的人,咱们惹不起。”
出城五里,便是通往永州的官道。时值初夏,道上商旅、行人、车马络绎不绝。
“驰夜”一经驶上官道,便成了最扎眼的所在。
寻常马车多是木厢布篷,富贵人家的也不过装饰华丽些,形制大同小异。可这辆玄黑马车,不仅体型硕大,那流畅的弧线造型、宽厚奇特的轮胎、以及行驶时异常平稳的姿态,都让过往行人频频侧目。
一支从北地来的驼队正停在路边休整。领队的老商人眯眼望着“驰夜”驶过,手中转着的核桃都停了:“乖乖……这是哪家匠作坊出的新车?你们看那轮子,跑起来一点尘土不扬,声音也轻得很。”
旁边年轻伙计伸长脖子:“车厢好像全是皮子包的?这得用多少张好皮子!”
“何止是皮子。”老商人阅历丰富,低声道,“你们注意看车轴——寻常马车满载时,车轴会微微下弯,可这车的车轴始终笔直。还有,刚才过那个土坑时,车身只是轻轻一晃,桌上那摞皮货要是咱们的车,早颠散了!”
另一侧,几个骑马赶路的江湖客也勒马驻足。为首的是个独眼中年汉子,盯着“驰夜”远去的方向,独眼中精光闪烁:“大哥,那车……不简单。”
被称作大哥的虬髯汉子捋了捋胡须:“看出什么了?”
“车轮印子比寻常马车浅三成,说明车体虽大,自重却控制得极好。”独眼汉子沉声道,“刚才超车时,我特意听了声音——马匹喘息均匀,车轴转动几无声响,驭手控缰的手法更是稳得可怕。最重要的是……你们可注意到车厢侧面那些暗纹?”
几人凝神回想,虬髯汉子恍然:“像是……机关榫卯的接缝?”
“对。那不是装饰,是活动板件的接缝。”独眼汉子语气凝重,“这种车,要么是皇室工坊的秘密之作,要么……就是某个不得了的大势力,专门为自己打造的移动行辕。”
几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忌惮。江湖人最知“低调的奢华”往往意味着深不可测的背景。虬髯汉子一挥手:“走,离那车远点。这趟镖已经够麻烦了,别节外生枝。”
傍晚时分,“驰夜”停在官道旁一处茶棚外半里处的林边空地。癸下车检查马匹、补充饮水,秦怀瑜则在车内用晚膳——炭炉热着早上备好的肉羹,配上烘烤过的面饼,虽简单却热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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