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府那场沦为全城笑柄的认亲宴,如同投入临州社交圈的一颗巨石,余波数日未平。茶楼酒肆、后宅私宴,无人不在窃窃私语。秦夫人为养女“减寿十年”的誓言,养女“撞柱明志”的激烈,秦二小姐冷酷拆台、直言“被强请回家”的惊天反转,以及秦三公子当众失态尖叫的骇人场面……桩桩件件,都被添油加醋,传得绘声绘色。
秦家多年积累的“家风严谨”、“兄友弟恭”的名声,一夜之间崩塌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宠妾灭妻”(虽非妾室,但偏袒养女苛待亲女的行径被类比)、“家教无方”、“兄弟阋墙”等诸多难堪标签。连带着,秦渊治家的能力也受到质疑,一些政敌开始暗中蠢蠢欲动。
秦府大门紧闭数日,谢绝一切访客,试图以沉默应对外界的风雨。但府内的低气压,却比外界传闻更加令人窒息。
弄玉小筑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冷宫”。秦渊盛怒之下,不仅没有收回让秦弄玉去家庙的警告,反而下令:即日起,秦弄玉份例再减,非必要不得出院门,身边只留两名粗使婆子伺候,其余丫鬟一律调走,尤其是秦母后来安排的那些“殷勤”之人。同时,严令府医仔细治疗秦弄玉额头的伤,却又不许用最好的祛疤良药,理由是“让她长长记性”。
秦弄玉对着铜镜中额角那抹刺眼的红肿和隐约的破皮伤痕,几乎要将银牙咬碎。留疤的恐惧日夜折磨着她,而父亲冷酷的命令、下人的怠慢、连同那日宴会上无数道讥诮的目光,更让她如同置身冰窟。她不再哭泣,眼中只剩下淬毒般的恨意,既恨秦怀瑜,也恨秦正渊的“无情”,甚至连秦母,她心中也隐隐生出一丝怨怼——若非母亲行事如此急切蠢笨,何至于此?
秦母的日子同样不好过。秦渊虽未休妻,但夫妻关系已降至冰点。他收回了秦母掌管中馈的权力,交由一位跟了他多年、性格严谨的老嬷嬷暂代。秦母几次想为秦弄玉求情,甚至想回娘家搬救兵,都被秦正渊冷厉的眼神和“若想秦弄玉即刻去家庙,你便试试”的话语堵了回来。她被困在主院,除了以泪洗面,便是对秦怀瑜的诅咒,整个人迅速憔悴苍老下去。
秦破军和秦执璧亦被父亲严厉申斥,闭门反省。秦正渊将调查到的、他们兄弟二人之前如何听信秦弄玉挑拨、联手排挤算计秦怀瑜的部分证据摔在他们面前,痛心疾首:“你们可知,因你们一己之私,几误亲妹性命,更毁我秦家百年清誉!如今外人如何看我秦家?看我秦渊教出的好儿子?!”
秦破军跪地无言,心中那片名为“长子责任”和“家族荣耀”的基石,在宴会上秦怀瑜冰冷的目光和父亲此刻的责问中,已然摇摇欲坠。他开始真正反思,自己过去所维护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家”。
秦执璧则更多是后怕与算计落空的狼狈。他清晰地认识到,秦怀瑜是一块他们啃不动的硬骨头,而秦弄玉和母亲……已成弃子,至少短期内绝不能再沾。他必须重新谋划自己的出路。
秦揽星的病情在宴会的刺激下反复,变得更加畏光、惧人,尤其害怕听到女子的高声或看到快速移动的影子。他被移到了府中最僻静的院落静养,除了固定的仆役和府医,几乎与外界隔绝。秦母想去探望,也被秦渊以“莫再刺激病患”为由拦下。昔日骄纵的三少爷,如今成了秦府一个不可言说的隐痛。
揽瑜居,依旧是整个秦府最平静,却也最令人看不透的地方。秦怀瑜仿佛完全不受外界风雨影响,每日看书、绘图、偶尔在院中舒展筋骨。宴会上那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和离席而去后,她再未踏出小院一步,也无人敢来打扰。
但平静之下,暗流从未停止。
“主子,藏锋阁传来消息,新武器二次调试完成,威力与稳定性均达到预期,样品已封存,等待主子最终指令。”癸汇报道。
秦怀瑜看着手中改进后的结构图,点了点头:“通知藏锋阁,按此定型,小批量试产,优先配备‘冥域’核心行动组。注意保密,生产环节分开。”
“是。”
“永州那边呢?”秦怀瑜更关心这个。
“沈满樱三日前试图偷溜出府,前往靖安侯世子别院,被镇北王府的人拦回,禁足房中。镇北王似对此事极为恼火,但似乎……对世子并未过多苛责。”癸语气平淡,但信息精准,“此外,我们的人设法传递了主子您交代的那句暗语,但沈满樱当时神思恍惚,并未给出明确反应。不过,我们观察到,她独处时,偶尔会有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节奏与主子您提到的‘转笔’习惯,有七分相似。”
秦怀瑜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习惯相似,对暗语无反应,行为痴傻……矛盾点依旧存在。看来,必须尽快亲自去一趟了。
“安排一下,”她做出决定,“三日后,我要去永州。秦府这边,留人盯着即可。”
“主子,此时离开,秦家这边……”癸略有迟疑。秦家如今风雨飘摇,主子虽不在意,但毕竟身份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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