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神医苏砚舟再次为秦揽星施针用药,进行了一个巩固疗程后,便向秦家人提出了告辞。
“秦将军,夫人,三公子伤势已无大碍,后续只需按时服用我留下的药方,精心调养即可。苏某尚有另一位病人亟待救治,不便久留,就此别过。”苏砚舟拱手说道,语气疏离而有礼。
秦渊连忙还礼:“苏神医救命之恩,秦某没齿难忘!日后若有差遣,秦家定当尽力!”他示意管家奉上早已备好的丰厚诊金。
苏砚舟看也未看那匣金银,只是淡淡道:“诊金不必,苏某行事但凭心意。只是有一事,需得提醒诸位。”他目光扫过秦家众人,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关于苏某救治三公子时所用的某些非常手段,尤其是‘入梦’之事,还请秦家务必守口如瓶,莫要对外提及半分。否则,日后秦家若再有人需要苏某出手,就休怪苏某无情了。”
秦家众人心中一凛,连忙点头应下:“神医放心,我等必定严守秘密,绝不外传!”
苏砚舟这才微微颔首,留下后续调养的详细药方,便飘然离去,如同他来时一般,不着痕迹。
神医的离开,以及秦揽星肉眼可见的恢复,让秦府内部那根紧绷了许久的弦,总算稍稍松弛了一些。压抑凝重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在秦母无微不至的精心照料下,秦揽星身上的伤势恢复得很快,不久后便能勉强下地行走了。看着爱子日渐康复,秦母心中欢喜,便生出了举办一场宴会,好生庆祝一番“星儿康复”的念头。她兴致勃勃地开始张罗,盘算着要请哪些人家,宴会规模要多大,菜品要如何精致。
这一日,她正拉着秦父絮叨着宴会的安排,秦渊听着,忽然想起一事,开口道:“既然要办宴会,那正好。怀瑜回来这么久,她的认亲宴还一直没办。当初只是匆忙上了族谱,本打算大办,结果皇上急召我入京,一耽搁就是大半年。这次,就借着星儿康复的喜气,将怀瑜的认亲宴一并办了吧,也让她正式见见临州的各家亲眷。”
秦母一听到“秦怀瑜”三个字,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炸了毛:“办什么认亲宴?!她不是已经上了族谱了吗?那还不够?她哪里用得着这般兴师动众!”
秦父脸色一沉:“你这说的什么话?怀瑜是我的嫡亲女儿,认祖归宗乃是大事,岂能如此草率?”
秦母的声音越发尖锐起来,带着积压已久的怨气:“我是为了星儿!他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如今康复,难道不该好好庆祝一下吗?她秦怀瑜凭什么沾这个光?她配吗?!”
“胡闹!”秦正渊猛地一拍桌子,怒道,“怀瑜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亲生女儿?”秦母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比的怨恨,“我宁可没有这个女儿!她一回来,把这个家搅得天翻地覆!差点废了破军,又差点把星儿活活打死!还有弄玉,多好的孩子,被她欺负成什么样了?!星儿被她打成那样,躺在床上生死不知的时候,她在哪里?她可有一句道歉?可曾去探望过一次?可曾询问过半句兄长的伤势?!她就知道窝在她那个小院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那样冷漠无情,心肠歹毒!我当初……我当初就不该认她回来!让她死在外面好了!”
“你放肆!”秦渊气得浑身发抖,指着秦母,“要不是破军他们几个联手算计怀瑜,处处逼迫,怀瑜又怎会被逼到如此地步,下手反击?!你只看到星儿受伤,怎么不想想他们当初是如何对待怀瑜的?!”
秦母见丈夫不仅不站在自己这边,反而替秦怀瑜说话,顿时心寒又愤怒,开始无理取闹:“好!好!你要办秦怀瑜的认亲宴是吧?可以!那就恢复弄玉的一切待遇!把她的份例还给她,解除她的禁足!否则,这宴会,别想办成!”
秦渊看着眼前胡搅蛮缠、毫无理智可言的妻子,只觉得一阵深深的无力感和头疼袭来。“你……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指着秦母,气得说不出话来,最后重重一甩衣袖,怒道:“秦怀瑜的认亲宴,是一定要办的!这件事,没得商量!”说完,他不再理会哭闹的秦母,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看着丈夫决绝离开的背影,秦母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凳子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她心里既委屈,又有些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绝。可是,一想到秦怀瑜做的那些事,一想到星儿受的苦,她的心就又硬了起来。
这时,她的贴身嬷嬷端着一盏刚沏好的茶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那茶汤色泽清亮,散发着独特的、清幽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蜜意的香气,正是秦母平日最爱的“云雾兰馨” 。这茶产自极高的山巅,数量稀少,有宁神静心之效。
嬷嬷将茶盏轻轻放在秦母手边,柔声劝道:“夫人,您消消气,先喝口茶润润喉。为了三少爷,您也得保重自己的身子啊。”
秦母叹了口气,端起茶盏,氤氲的热气稍稍安抚了她激动的情绪。她抿了一口那熟悉的茶香,忽然想起什么,语气低落地说:“嬷嬷,最近因为星儿的事,我心力交瘁,许久没去看看玉儿了。也不知道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她素来与星儿亲近,若是知道星儿恢复得很好,她心里一定也替星儿开心吧。”
她话语中充满了对秦弄玉的怜惜与愧疚,仿佛那个被剥夺待遇、禁足院中的养女,才是她真正贴心贴肺、需要关怀的女儿。而那个流落在外十四年、刚刚归来的亲生骨肉,却成了破坏她家庭幸福、需要被排斥和讨伐的对象。这份扭曲的母爱,在偏见与多年习惯的滋养下,已然根深蒂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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