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咨背着羌离,一步一步朝边境走着。
他已经走了一个小时,脸色苍白。
他的左手还被咬着,上面的血已经氧化发黑,除此之外,脖子上、胸膛上也多了许多道血痕。
都是彻底异变的羌离在他背上不安分抓出来的。
耳机里是军方发现他未尽责消灭幸存者、警告他已经被撤销队长职务的严厉指责,他将耳机拔下来,随手扔在路边。
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定位到他的位置了吧,得在那之前将羌离送出边境。
他的意识有些涣散,为了让自己集中注意力,他絮絮叨叨和羌离说话。
“羌离,你去的新世界好吗?”
“应该很好吧,我都有点背不动你了。”
“下次能不能选个没那么危险的副本。”
羌离:“……”
“怎么每一次我背你的时候,都是你不记得的时候。”林咨自嘲般笑了笑。
靠在他肩头的羌离当然不会和他说话,她只是咬着他的手不放,偶尔发出两声低吼。但林咨却假装自己听到了她的回话。
“对啊,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背过你的。”
他低声喃喃着,想起一件一直放在他心里的、但羌离丝毫不记得的往事。
那时他还是太子,游戏还没有开始,算算时间,大概是七百多年前。
他因为一件小事和羌离生气、吵架。
那时候他们年纪都还很轻,都还只是十几岁的半大孩子。
羌离气得眼睛瞪得滚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嚷着什么再也不要管他了,转头就走。
他也气得要命,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堆气话,走就走,再也别回来,明天就叫人把她遣出宫。
羌离昂头挺胸地出去了,都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结果不到半个时辰他就开始后悔,他身边那些婢女侍卫从来不敢抬头看他,羌离是唯一一个听他说话、也和他说话的人,在她面前他不是一个顶着尊贵头衔的人偶,而是一个真的人,一个真的他自己。
但这唯一一个的人,被他气走了。
他等了一天,都没有再见到羌离的身影。派人去她平时去的地方找,也都一无所获。
未来喜怒无常、杀伐果断的少年天子此刻真的慌了神。
于是他自己在偌大的皇宫里找她。
找了很久很久,后来终于在那条只有他们两人知道、通往宫外的密道出口找到了她。
她不知道从哪弄来那么多桂花酒,喝得醉倒在湖边,睫毛湿漉漉的,好像刚刚哭过。
“……对不起。”他轻声对已经醉得人事不知的羌离说,“但是,你不可以走。”
那都是气话,她不可以走,不可以出宫,不可以……离开他。
他背起羌离,沿着密道,一步步将羌离背回了皇宫。
这个大牢笼,必须要有她陪着他一起才行。
羌离的脑袋靠在他肩头,头发软软的,蹭着他的脖颈,让他心里很安宁。
后来,羌离在自己的房间醒了,他告诉她是侍卫发现了她并将她带了回来。两人都没有再提之前吵架的事,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羌离再也没有和他吵过架,不再驳他的话,只是发展出了在心里腹诽他的新习惯。
他每次都看得出来,暗自在心里觉得好笑。
但没想到这一次,他背着她,却是要送她走。
突然,林咨感觉左手一轻。
羌离松开了她的嘴,手也不再抓他,只是软软地搭在他身上。
大概是之前那瓶治疗药剂,逐渐修复了她的神经,让她没那么发狂了。
林咨趁机加快步伐,抓紧往边境赶。
又走了十来分钟,他已经远远看见边境的警戒线。
警戒线前,之前和羌离在一起的一男一女焦急地踱步。
艾瑟和阿梅早半个小时到了边境口,但他们担心羌离,迟迟没有离开。
突然,阿梅看到了背着羌离前来的林咨。
她激动地提醒艾瑟,然后两人一齐朝林咨跑去。
“……”林咨眼神暗了暗,他才不会把羌离交给他们,他要自己背着羌离走完这段路。
然而,下一秒,他双腿毫无预兆一软,跪倒在地。
他眉头一皱,支起腿想起身,却发现双腿没有一丝力气。
他甚至差点整个身体栽倒,费了全力才勉强稳住躯干,没有让羌离掉下来。
他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极限了。
已经靠近他的阿梅忍不住惊呼出声,眼前这个人完全成了血人,脸色苍白无比,脖子、胸膛、手臂……若不是亲眼所见,她都不敢相信一个活人竟然能流出那么多血。
那些伤……都是老大造成的吗?可他还那么紧紧地扶着老大。
林咨苦笑一声。
“看来剩下的路,要你们带她走了。”
他低下头,默许他们可以从他身上带走她。
只是在艾瑟和阿梅将羌离扶走之时,他伸出完好的那只右手,轻轻触碰了下羌离垂下的那缕发丝。
像一个短暂、胆怯而若即若离的亲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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