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下,沈岫云的指尖飞快穿梭。
针脚细密如鱼鳞,扎进藏青粗布,又猛地穿出,线尾在布面打个死结。她手里捏着个油纸包,里面是磨得极细的碘盐,小心翼翼塞进背心夹层,再用针线把开口缝死,边角压得平整。
咔哒。
帐篷门被推开,林海站在门口,身上已经换了件体面的青布长衫,发髻上插着那支夹层银钗。
沈岫云手一顿,针尖戳进指尖,殷红的血珠冒出来。她没顾上擦,把缝好的背心递过去:穿上,贴身戴。
林海伸手接过,背心带着体温,粗布磨着掌心,夹层里的碘盐包硬邦邦的,隔着布料都能摸到轮廓。
碘盐能消毒,还能应急补盐。沈岫云声音发紧,指尖在身侧攥成拳,那边人心叵测,受伤了没地方找药,这包盐能救急。
林海没说话,脱下长衫,把背心套上。布料贴在皮肤上,带着淡淡的艾草味,是她之前泡过的,能驱虫防汗。
再检查检查。沈岫云上前一步,帮他扯平背心边角,指尖不经意触到他的腰腹,又飞快收回。
她抬头看他,眼眶泛红,却强忍着没掉泪:在那边万事小心,别信虞沧浪,别信敌方,更别喝任何人递的酒。
商会的账本、敌方的布防,能摸就摸,摸不到也别勉强。她声音压低,东极岛永远是你的退路,实在不行,就往暗礁区跑,我们会接应你。
林海看着她,喉结滚动,想说什么,最终只化作一个字:
帮众们已经在码头列队等候,二十个人都换了短打,腰间藏着短刀和炸药,装作随行的下人。老舵手站在最前面,手里拿着船契,脸上满是凝重。
该走了。林海穿上长衫,把银钗又往下按了按,确保不会掉落。
沈岫云点点头,跟着他往码头走。一路无话,只有脚步踩在石子上的清脆声响。
到了码头,帮众们齐声喊:少东家!
林海抬手示意,目光扫过众人:出发。
他转身要上船,沈岫云突然叫住他:林海!
林海回头,她快步上前,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进他手里:这里面是压缩的海藻饼,饿了就吃,顶饱。
布包很小,攥在掌心,能摸到饼块的纹路。她还在里面塞了个小瓷瓶,是之前准备的解药。
记住暗语,‘渔汛到了’是安全,‘海风大’是有危险,‘收网’是撤退。沈岫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我们会在每周三晚上,在虞府后巷的老槐树下等情报。
林海攥紧布包,指尖泛白。他看着她流泪的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说不出话。
走吧。沈岫云推了他一把,别让虞沧浪等急了,惹他怀疑。
林海转身,抬脚跨上船板。船身微微晃动,他没回头,径直走到船头。
老舵手走到沈岫云身边,叹了口气:沈姑娘,放心吧,少东家机灵,不会有事的。
沈岫云没说话,只是望着船上的林海,眼泪越流越凶。她抬手抹了把脸,声音哽咽:让弟兄们多照应他,别让他孤身犯险。
放心,我们都安排好了。老舵手点头。
船桨划动,小舢板驶离码头,朝着沈家门的方向而去。
林海站在船头,背对着东极岛,双手攥着衣襟,里面的背心和布包硌着胸口,提醒着他身后的牵挂。
他没有回头,他怕一回头,就再也迈不开脚步。
沈岫云站在码头,看着船越来越远,直到变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在海平面。她还站在原地,风吹乱她的头发,眼泪打湿了衣襟。
沈姑娘,回去吧。老舵手劝道,少东家会平安回来的。
沈岫云摇摇头,声音沙哑:我再等等。
她知道,从林海踏上沈家门的那一刻起,每一天都在刀尖上过日子。虞沧浪的算计,敌方的试探,商会的尔虞我诈,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
但她也知道,林海不会退缩。他肩上扛着海龙帮的弟兄,扛着各岛渔户的希望,扛着她的牵挂,他必须走下去。
太阳渐渐升高,海面波光粼粼。沈岫云终于转过身,往营地走去。她的脚步很沉,却很坚定。
她要尽快提炼更多的炸药和迷药,要加紧训练渔户,要守好东极岛,要为林海做好后盾。
只要他需要,她随时都能带着人,冲进沈家门,把他救出来。
而船上的林海,终于回头望了一眼东极岛的方向。岛屿已经模糊,只能看到一点轮廓,却像一盏灯,照亮他前行的路。
他攥紧怀里的布包,又摸了摸贴身的背心,碘盐包硬邦邦的触感传来,让他心里安定了不少。
沈岫云的叮嘱,老舵手的担忧,帮众们的期待,都压在他心头,化作一股力量。
虞沧浪,佐藤,敌方商会的杂碎们。
等着我。
我不仅要活着回来,还要带着情报,带着胜利,把你们一个个拉下马,让舟山海域,再无豺狼。
船桨划得更快,小舢板朝着沈家门的方向,破浪前行。一场潜伏与博弈,即将在沈家门的大街小巷,悄然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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