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仅是战争,”莉亚脸色苍白地补充,她调出了医疗部对颜准身体数据的实时监测,“信息流带有某种……规则层面的污染性。颜准的基因序列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非自然扰动,类似……低剂量的高维辐射暴露。长期接触这种等级的信息,可能会对认知和生命形态产生不可逆的影响。”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坏消息一个接一个,每一个都足以将这支残存的舰队推向绝望的深渊。他们不仅资源枯竭、强敌环伺,现在连获取的信息本身都成了致命的毒药。
“那个‘星火协议’呢?”雷克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颜准,仿佛要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档案馆提到它是文明延续的方案?颜落是守护者?协议内容是什么?怎么启动?”
颜准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痛苦和困惑的神色:“信息……不完整。关于协议的具体内容、执行方式,几乎都是空白。只提到它需要‘起源星钥’和‘永恒熔炉’……但这两样东西是什么,在哪里,完全没有线索。颜落……”他顿了顿,意识深处那丝微弱的共鸣让他感到一阵心悸,“她留下的指引……很模糊,但似乎……指向一个方向。”
他抬起手,指尖有些颤抖地指向会议室中央那幅残缺的星图。星图大部分区域是黑暗的未知,仅有他们来时路径和档案馆坐标(现已消失)被标记。颜准集中全部精神,引导着那来自吊坠和颜落印记的微弱感应,缓缓在星图边缘一片未被探索的、代号“荒寂涡流”的暗淡星域中,标记出了一个极其遥远、光芒微弱到几乎忽略不计的坐标点。
“那里……”颜准的声音带着不确定性,却又有一丝奇异的坚定,“有一种……‘呼唤’。很微弱,但……很持续。感觉……不像档案馆那样死寂,也不像收割者那样充满恶意……有一种……‘温暖’?或者说……‘生机’?”
“温暖?生机?”雷克眉头紧锁,走到星图前,仔细审视着那个坐标。距离遥远得令人绝望,以舰队目前的状态,进行一次这样的超长程跃迁,成功率不会超过百分之十,能源储备更是捉襟见肘。“你确定吗?颜准?这感觉可靠吗?会不会是……另一种形式的陷阱?”档案馆的教训历历在目。
“我无法确定。”颜准坦诚地看着雷克,眼神清澈而疲惫,“我的感知可能出错,也可能被误导。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积极的线索。留在这里,档案馆的自毁信号可能已经引来了‘寂静之眼’或更多的收割者。我们无处可去。”
会议陷入了更加激烈的争论。
“去?拿什么去?能源不够!舰队半残!过去送死吗?”
“不去怎么办?在这里等死?等着被那个‘眼睛’找上门?”
“那个坐标万一是个死胡同呢?万一比档案馆还危险呢?”
“但颜准的感应从来没出过大错!在观星台,在档案馆,都是他找到了关键!”
“可这次不一样!这次太模糊了!代价可能是全军覆没!”
争论持续了很久。资源匮乏的阴影、对未知的恐惧、以及刚刚经历的恐怖自毁,像三座大山压在每个人心头。希望渺茫得如同风中的残烛,而绝望却近在咫尺。
秦子川一直沉默地听着,直到争论稍歇,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我们还有多少选择?”他环视众人,目光扫过雷克紧锁的眉头,莉亚忧虑的脸,老莫顿疲惫的眼神,“留下,是慢性死亡,可能死得更快。去档案馆指示的‘永恒熔炉’?我们连它是什么、在哪里都不知道。现在,颜准指出了一个方向,一个他感觉到‘生机’的方向。也许它是陷阱,但也许……它是‘星火协议’指引的终点,是颜落希望我们到达的地方。”
他走到颜准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我们失去了家园,失去了战友,一路逃亡到这里,不是为了在绝望中等待终结的。星火哨站的名字,不是白叫的。就算火种再微弱,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试着点燃它。我相信颜准的判断,也相信……我们不会每次都这么倒霉。”
秦子川的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带着一种历经生死沉淀下来的坚定力量。他代表了舰队中那些最坚韧的战士的意志——可以战死,不能等死。
雷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他看向星图上那个遥远的光点,又看向眼前这些伤痕累累却眼神倔强的人们。作为指挥官,他必须做出决定,一个可能决定文明最后火种存亡的决定。他想起星火哨站陷落前的那一刻,想起无数牺牲的同胞,想起肩头上沉甸甸的责任。
良久,他猛地抬起头,眼中最后一丝犹豫被决绝取代:“投票表决。同意遵循颜准感应,向未知坐标进行跃迁的,举手。”
会议室里沉默了片刻,然后,莉亚医生第一个举起了手,尽管她的手在微微颤抖。接着是老莫顿,他嘟囔着“反正这把老骨头也活够了”,也举起了手。随后,一个接一个,几乎所有高层都举起了手。绝境之中,哪怕是一根稻草,也要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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