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击舱冲过那片狂暴的流光漩涡，仿佛从惊涛骇浪的海面骤然沉入万米之下的死寂深海。所有令人眩晕的撕扯感和混乱的能量喧嚣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绝对的、沉重到令人窒息的宁静。
舱内红色的警示灯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适应黑暗环境的幽蓝色照明。秦子川、“档案”和“刻度”几乎是本能地迅速操作控制台，启动所有探测扫描设备，同时检查自身生命体征和装备状态。轻微的仪器嗡鸣和呼吸声，成为这片死寂中唯一的声响。
颜准是第一个将目光投向舷窗外的。他的“破妄之瞳”在穿越过程中承受了巨大的信息冲击，此刻依旧残留着细微的酸胀感，但正是这种超越常规的感知，让他比依靠仪器设备的队友们更早、也更深刻地“看”清了眼前的景象。
心脏，在那一刻猛地收缩，然后沉甸甸地坠下。
没有预想中狰狞的外星舰队，没有诡异扭曲的生物巢穴，也没有充满致命辐射的星际尘暴。
窗外，是一片浩瀚无垠的……坟墓。
这是一个死去的宇宙一角。
遥远的背景中，原本应璀璨生辉的星河，此刻如同泼洒在黑色天鹅绒上、却已干涸氧化、失去了所有光泽的暗淡银粉，稀疏而冷漠。更近处，看不到任何熟悉的星座，只有零星几颗垂死的恒星，如同风中残烛，散发着微弱、冰冷、且极不稳定的光芒，它们的行星系早已崩解，只剩下环绕的、破碎的星环和小行星带，如同巨兽腐烂后散落的骸骨。
空间的“质感”也截然不同。这里的物理常数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偏移，引力感若有若无，却又带着一种粘滞的迟滞感，仿佛置身于某种密度极高的透明液体中。光线传播的方式也显得异常，星辰的光芒不是直线抵达，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扭曲和衰减，仿佛空间本身布满了看不见的、吸收光与热的褶皱。
“环境扫描初步完成。”“档案”冷静的声音打破了舱内的死寂，但她的声线里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引力常数异常，波动幅度超过标准值百分之七。背景辐射频谱……混乱，存在大量未知高能粒子残留。空间曲率……无法精确测量，存在大规模引力透镜效应，推测由超大质量天体崩坏后残留的奇点或……其他未知结构引起。”
“能量读数……”“刻度”接口道，声音干涩，“除了垂死恒星的微弱辐射，近乎……真空。灵能背景强度……低于已知宇宙最低值三个数量级。这里……像是一片能量的荒漠，规则的坟场。”
秦子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下达指令：“建立初步坐标参照系，尝试连接‘锚点’信号。启动被动隐身模式，所有非必要系统进入低功耗运行。颜准，你有什么发现？”他最后将问题抛向了沉默的颜准。
颜准没有立刻回答。他的双眼微微眯起，瞳孔深处流转着淡金色的、常人无法看见的数据洪流。他看到的远比仪器探测到的更多、更诡异。
他“看”到，这片空间的“规则之线”并非像蓝星宇宙那样相对稳定、有序地编织成网，而是……断裂的、扭曲的、甚至有些是……枯萎的。代表引力的线条时断时续，导致引力场支离破碎；电磁相互作用的线条黯淡无光，使得能量传递效率极低且充满损耗；甚至维系物质稳定性的强、弱核力线条，也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濒临崩溃的脆弱感。
就仿佛，支撑这个宇宙运转的基本法则，在这里已经千疮百孔，濒临彻底瓦解。
更让他心悸的是，他感知到一种无处不在的、极其微弱的“回响”。那不是声音，也不是能量波动，而是一种……残留的“印记”。是无数星辰寂灭、生命消亡、文明崩坏时留下的终极绝望与死寂的意念，如同幽灵般萦绕在这片空间的每一个角落，冰冷刺骨，足以冻结任何闯入者的希望。
“规则……是破碎的。”颜准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这里的物理定律很不稳定，很多基础常数都在缓慢漂移或者局部失效。能量……不是没有，而是被‘锁死’了，或者以我们无法理解的方式‘沉淀’了下去。而且……”他顿了顿，指向一个方向，“那个方向的‘死寂’回响最强烈，规则断裂也最彻底……那里，可能是某种……灾难的源头。”
顺着颜准所指的方向，秦子川调整了高精度望远镜的焦距。画面经过增强和处理后，显示在主屏幕上。
遥远的虚空深处，一个难以形容其庞大的、模糊的阴影轮廓隐约可见。它不像自然天体，更像某种……结构体的残骸。其规模甚至超过了恒星系，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吞噬一切光和希望的绝对黑暗。仅仅是看到它的影像，就让人从灵魂深处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和渺小。
“那是什么？”“刻度”倒吸一口凉气。
“不知道。”秦子川脸色铁青，“但颜准的感觉很可能没错。那里……可能就是导致这片宇宙区域变成这样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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