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钢铁厂的轧钢车间场地里,气氛凝重得像结了冰。卡住的钢条嵌在轧辊之间,电机还在微微发烫,周师傅用扳手敲了敲轧辊外壳,声音沉闷,显然钢条卡得极紧。
李参谋站在一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重复了一遍:“军区的命令是死的,两个月内必须交付第一批特种钢材,海防那边等不起。”
余念新没看他,转头对刘专家说:“用大锤凿风险太大?”
“风险很大,”刘专家蹲在轧辊旁,手指着滚道缝隙,“钢条已经变形,硬凿容易刮伤滚道,以后轧出来的钢材精度就不达标了。最好还是用氧气切割机,把钢条切断再取出来。”
“我现在就给南京发报,”老彭已经掏出了笔记本,“问问王处长那边有没有氧气切割机,能不能立刻调过来。”
“不光要机器,还得要氧气罐,”陈技师补充道,“这种设备娇贵,运输的时候得小心,最好用专用的木箱装着。”
余念新点头:“电报里写清楚,就说特种钢生产急等着用,麻烦他们优先调度。另外,给上海的赵彦霖也发一封,双管齐下,哪边快就用哪边的。”
老彭转身就往电报局跑,脚步踩在冻土上咚咚作响。
孙老匠让人找来几块厚木板,垫在轧钢机周围,防止后续操作时机器晃动:“余委员,咱们也别闲着,先把卡住的钢条周围清理干净,再用小火慢慢烤,让钢条稍微收缩点,说不定能松快些。”
“就这么办,”余念新应声,“陈技师,你盯着烤火的温度,别太高,免得把轧辊烤变形。周师傅,你带几个人去检查其他传动部件,趁这个功夫把该修的都修了。”
工人们立刻行动起来,找来焦炭垒起小火堆,用铁皮桶挡着风,让火焰刚好对着轧辊与钢条的连接处。
没有温度计,陈技师就用一根铁丝插进火堆旁的缝隙,每隔一会儿拔出来看看颜色,凭经验判断温度。
周师傅则带着人拆开机身侧面的护板,给齿轮上润滑油,顺便检查轴承的磨损情况。
李参谋没走,跟着孙老匠一起蹲在火堆旁,看了会儿问道:“孙师傅,你们这小钢铁厂,以前炼过这么金贵的钢?”
孙老匠咧嘴笑了笑,露出两排黄牙:“以前哪敢想?
民国时候炼点熟铁都得看老天爷脸色,现在有京津的专家,有长江沿岸的协作,才有机会碰特种钢。就是这设备还不太顺手,不然也不会卡住。”
“协作确实管用,”李参谋点点头,“军区给你们调的那批军工量具,就是从南京兵工厂调的库存。现在全国都在搞生产,靠单打独斗根本不行。”
说话间,纺织合作社的张组长又跑了一趟,这次是带着好消息:“余委员,联合机械厂的五台织布机已经送过来了!工人们正在安装,明天就能开工生产加厚坯布,一万匹的订单能赶得上。”
“好,”余念新心里松了口气,纺织那边能稳住,就能集中精力解决轧钢的问题,“让工人们仔细安装,有不懂的就问联合机械厂的师傅,别出纰漏。”
张组长刚走,皖南的马车队又到了,这次拉来的不仅有铁矿石,还有十几名技工培训班的新学员。
带队的是培训班的王教员,他搓着冻红的手说:“余委员,这些学员都是皖南招来的,学了一个月的基础操作,孙师傅说这边人手紧,让他们来帮忙打下手。”
孙老匠一看新学员来了,立刻眼睛一亮:“来得正好!你们几个跟着我添焦炭,注意别把火星溅到设备上;剩下的跟周师傅学拆护板,多个人多份力。”
新学员们齐声应下,虽然脸上还带着青涩,但动作都很麻利,显然在培训班里下过功夫。场地里渐渐有了生气,不再是刚才那种死气沉沉的模样。
傍晚时分,老彭从电报局回来了,跑得满头大汗,手里挥舞着两张电报:“有消息了!
南京王处长回电,他们兵工厂有两台备用的氧气切割机,已经装箱,今晚就装上往安庆的货船,明天中午就能到港;上海赵科长也说有设备,但船期要晚一天,咱们就等南京的!”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余念新拍了拍老彭的肩膀:“辛苦你了,去通知沿江转运站,明天中午派专人去接货,设备一到立刻运到这儿来,不能耽误。”
天色渐渐暗下来,煤油灯被点亮,昏黄的光线下,工人们还在忙碌。
孙老匠带着人给火堆添煤,周师傅已经把轧钢机的护板全部拆开,正在检查内部的齿轮;新学员们轮流守着火堆,时不时用小铲子调整火焰方向。
没有谁喊累,也没有谁抱怨,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批特种钢材关系重大。
余念新在场地里转了一圈,又去了旁边的炼钢车间。高炉还在平稳运转,工人们正在往炉里加皖南运来的铁矿石,通红的炉火映着他们的脸庞。
车间主任汇报说:“余委员,煤炭船已经靠岸了,工人们正在卸货,库存够支撑半个月的,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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