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下旬的安庆,秋意渐浓,厂区里的梧桐叶落了满地,却没人有功夫清扫。经过几天的抢修和赶工,主反应釜的管道已经装了大半,专署参观团抵达的消息就像一针强心剂,让工人们连轴转都不觉疲惫。
余念新刚和技术组核对完设备安装清单,就被老顾头拽着往堆场跑,老顾头的声音都带了颤:“余主任,坏了!一号反应釜的压力表指针不动了,试了好几次都没反应!”
这话如惊雷炸响,一号反应釜是整个厂区的核心设备,压力表失灵,意味着没法监测内部压力,别说投产,连后续调试都没法进行。余念新跟着老顾头冲到反应釜旁,只见几个技工正围着压力表手忙脚乱,拆了装、装了拆,指针愣是纹丝不动。
“什么时候发现的?”余念新蹲下身,接过拆下来的压力表仔细查看。
“刚要做压力预测试,通了气指针就没动静。”负责调试的技工擦着汗,“这表是从上海运来的,之前一直好好的,不知道咋突然就坏了。”
刘二柱和小柱子也挤了过来,小柱子盯着压力表的接口:“会不会是接口堵了?我们清理的时候,可能有铁屑没擦干净。”可拆开接口检查,里面干干净净,连半点杂质都没有。
消息传开,刚松快些的厂区又绷紧了弦。陈国富胳膊上的伤还没好透,也从医务所赶了过来,手里攥着个帆布包:“我托人从码头修船厂借了个旧压力表,你们试试能不能用上。”可旧表的接口和反应釜不匹配,试了半天还是白费功夫。
“参观团后天就到,要是核心设备出故障,这脸可丢大了。”王昌友急得直搓手,“而且这压力表是专用型号,安庆城里的五金铺根本没货,就算去上海调,一来一回至少要十天。”
工人们都蔫了,有人蹲在地上叹气,有人对着反应釜直跺脚。李老栓也凑了过来,瞅着压力表琢磨半天:“我以前在造胰厂,见过洋人修仪表,他们好像是用细铜丝通里面的管路,要不咱们试试?”
老顾头摇头:“这是精密仪表,铜丝太粗,容易捅坏内部零件,我在芜湖兵工厂见过这型号,没专业工具根本修不了。”
就在众人束手无策时,厂区门口传来一阵马蹄声,是安庆军分区的通讯员,还跟着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中年人手里拎着个木箱:“余主任,军管会听说你们的仪表坏了,特地让我过来,我是安庆军分区修械所的技工,以前在兵工厂专门修精密仪表。”
原来军管会得知厂区的难处,第一时间联系了军分区修械所。中年人叫赵德山,打开木箱,里面全是细小的螺丝刀、铜探针,他接过压力表,眯着眼看了看内部结构,又用探针轻轻拨弄了几下,很快就找到了症结:“是内部传动齿轮卡了,应该是运输时颠簸,齿轮错位了,小问题。”
众人围过去,只见赵德山手指翻飞,动作又轻又准,不到半个时辰,就把压力表重新装好。通上气的瞬间,指针稳稳地动了起来,精准指向预设压力值。
“成了!”工人们爆发出欢呼,刘二柱激动得差点蹦起来。
赵德山擦了擦手:“这表是好表,就是娇贵,以后调试前多检查几遍内部零件就行。我们修械所还有两个备用的同型号压力表,要是你们需要,随时能来拿。”
余念新握着他的手连声道谢,赵德山却摆摆手:“都是为了工厂建设,不算啥。对了,我们所长还说,要是有其他设备故障,军分区的技工随时能来支援。”
刚解决压力表的难题,新的麻烦又找上门。夜里调试管道时,突然发现主管道有个接口轻微泄漏,用了油麻胶和石棉垫都没法彻底封住。这接口在反应釜侧面的高处,离地足有六米,脚手架还没搭好,根本没法上去修补。
“我来!”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只见几个解放军战士扛着梯子和绳索跑了过来,领头的正是之前负责厂区警戒的排长,“我们在部队经常爬高作业,这点高度不算啥!”
战士们动作麻利,很快搭好绳索和安全架,一个年轻战士系上安全带,顺着绳索爬到接口处,李老栓在下面递油麻胶和工具,战士悬空作业,愣是稳稳当当把接口重新封牢。等战士下来时,浑身都被汗水浸透,却咧嘴笑:“保证完成任务!”
这还不算完,十里铺的乡亲们听说厂区缺人手,又组织了三十多个壮劳力过来帮忙,有的搭脚手架,有的运材料,村支书还拉来几车自家种的红薯,给工人们当夜宵。深夜的厂区里,马灯亮成一片,解放军战士巡逻的脚步声、工人敲打工具的脆响、老乡们的吆喝声,混在一起,成了最动人的乐章。
第二天一早,意外再次发生。负责供电的临时发电机突然熄火,整个厂区断了电,别说调试设备,连照明都成了问题。余念新正着急,就见厂区外涌进来一群人,领头的是安庆电厂的技工:“我们听说厂区断电,特地过来支援,还带了台备用发电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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