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日,安庆的天比往常亮得早。
长江边的雾气还没散尽,就被一阵清脆的铜锣声敲开了一道缝——是警备区的通信员,挑着担子走街串巷,担子两头挂着红纸写的告示,上面的大字,是郭万夫书记和市政府的所有人一起亲手写的:“今日下午三时,大操场收听北京广播,见证新中国成立!”
余念新出门时,街上已经有了动静。东门外的早点摊前围了不少人,挑着菜筐的老农跟卖包子的小贩打听北京的消息;码头边,赵海生从上海回来刚下船,带着几个扛着设备零件的工人,正跟船工们说广播的事。
就连以前总关着门的“恒昌祥”布庄,沈敬山也亲自开了门板,把一张崭新的红纸贴在门框上,写着“恭贺新中国成立”。
他快步走向市府那栋旧洋楼——这是前清时英国领事馆的房子,青砖墙上还留着抗战时的弹孔,现在成了安庆地委和市政府的办公地。楼前的空地上,已经搭起了一个简易的台子,铺着洗得发白的红布,旁边堆着几摞文件,是今天公私合营试点的签约材料。
张伟群市长早就到了,穿着一件打了补丁的灰色干部服,手里捏着份油印的名单,正跟工会的老胡交代事情。
看到余念新,他迎上来,把名单递过去:“你看看,昨天确认的十八家试点商户,都在上面了。布庄、粮行、铁器铺,还有沈敬山的茶叶行,都报了名。”
余念新接过名单,快速扫了一遍,上面的名字都很熟悉。过去一个月,他几乎跑遍了安庆城里的大小商号,磨破了两双鞋。
有的老板一开始躲着不见,他就蹲在铺子门口等,跟伙计们聊生产、聊日子;有的老板担心政策变,他就把合作处的章程一条一条念给他们听,带着他们去看正在修复的纺织厂;还有的老板缺启动资金,他就协调银行,用政府的信誉做担保,帮他们贷了款。
“这些商户里,有三家是以前跟国民党有过生意往来的,要不要再筛一筛?”张伟群低声问。
“不用。”余念新摇头,“中央的政策是‘既往不咎,重在表现’。他们以前跟国民党做生意,是为了活命;现在愿意跟着新政府搞合营,就是支持建设。只要他们按章程办事,按时出资金、出技术,我们就欢迎。”
正说着,沈敬山带着几个商人走了过来。他今天穿了件新做的蓝布长衫,手里提着个布包,里面装着茶叶行的账本。
“余委员,张市长,我们来早了点。”他脸上带着笑,比上次开会时放松了不少,“我把茶叶行的库存清单和外贸渠道的联系方式都带来了,下午跟北京的广播一起,算是给新中国的两份礼。”
余念新接过布包,拍了拍他的肩膀:“沈老板有心了。安庆的工业要起步,离不开你们这些老商户的支持。”
说话间,商户们陆续到齐了。开布庄的王老板带着账房先生,手里抱着厚厚的账本;铁器铺的李师傅扛着一把新打出来的锄头,说要送给合作处的机械厂当样品。
搞运输的周经理则带来了五艘货船的检修报告,保证下个月能顺利运送设备。大家聚在楼前的空地上,有说有笑,不像上次开会时那样拘谨——毕竟,合作处的章程写得明明白白,风险政府担,收益一起分,这样的好事,没人愿意错过。
八点半,签约仪式正式开始。张伟群先讲话,内容很实在,没说什么大道理,只讲了三件事:安庆要建工厂,需要商户们的技术和经验;公私合营不是政府接管,是抱团发展;所有资金和账目都公开透明,由政府、工会和商户代表共同监督。
台下的商户们听得很认真,有人拿出烟袋锅,却忘了点火;有人掏出纸笔,把关键的话记下来。等张伟群说到“今天北京要成立新中国,我们安庆的合营试点,就是给新中国的贺礼”时,台下响起了掌声,连旁边看热闹的市民都跟着拍起了手。
接下来该余念新上台了。他没准备讲话稿,只拿着一份《公私合营试点章程》,站在台子中央,声音洪亮:“我不讲虚的,就跟大家说三个实在事。
第一,合营后的企业,政府出政策、出场地、担风险;你们出资金、出技术、管经营。比如沈老板的茶叶行,将来出口的关税,政府帮着协调减免;李师傅的铁器铺,机械厂的订单优先给你们。”
台下的李师傅眼睛一亮,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往前凑了凑。
“第二,账目公开。每个月的营收、支出,都会贴在合营处的门口,谁都可以看,谁都可以查。
要是发现有贪污、挪用的情况,直接报警备区,从严处理。”余念新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新政府不搞国民党那套暗箱操作,钱怎么来的,怎么花的,都得摆在明面上。”
“第三,收益分配。除去扩大生产的资金和工人的工资,剩下的利润,政府拿三成,用于公共建设;你们拿七成,按入股比例分红。要是第一年盈利,每个人都能多拿一个月的分红,算是政府的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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