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4 年四月,延安的白天开始暖和,夜里却还透着冷。保育院的孩子们照旧早起排队,唱完歌再吃饭,只是队伍里少了凌莎院长的身影 —— 她去妇委汇报工作,已经走了快半个月。
凌莎走后的第二天,陈指导员主持了早会。他手里拿着张泛黄的红头文件,声音有点干:“妇委会通知,成立保育院临时负责小组,我暂代院务,大家按之前的规矩来,别出乱子。”
没人说话,只有墙角的煤炉烧得噼啪响。余念新站在后排,看着陈指导员手里的文件,心里清楚,这就是规矩 —— 有人走,就有人接,不用问为什么,照着做就行。
过了三天,新主任到了。姓郑,三十出头,从教育厅调过来的,听说之前在女子中学当教导主任。第一次跟大家见面,她穿着灰布棉衣,说话不高,却透着股硬气:“孩子是国家的未来,保育院不能光管吃饱穿暖,还得有制度,像个正经学校。”
当天晚上,郑主任就召集教职工开会。她在黑板上写了三条:重新排作息表、增加学习时间、建 “儿童思想记录簿”。陈指导员在旁边连连点头,几个年轻教员想说话,看了看郑主任的脸色,又把话咽了回去。
“这不是整顿,是改进。” 郑主任笑着补了句,那笑看着客气,却像把话钉死了,没留反驳的余地。
没过几天,保育院就变了样。早饭后原本有半个钟头自由活动,现在全改成 “学习班”,孩子们得坐在教室里读教材、背革命歌曲。
墙上贴了新口号:“团结、纪律、学习、进步”,红漆写的,格外显眼。每周一上午,还要轮流跟教员 “谈思想”,说自己这周学了什么、有没有不听话。
余念新被分在乙班,除了打扫教室,还得写 “每周心得”。别人都写 “我要好好学,听组织的话”,他写 “今天的菜比昨天咸,下次少放盐就好了”。结果第二天就被郑主任叫去办公室。
“心得要写理想,写感恩。” 郑主任的语气不重,却没半点商量,“你得知道,是谁让你们有饭吃、有书读,不能只想着琐事。”
余念新点点头,没辩解。他知道,郑主任不是故意挑错,她只是觉得,孩子就该按这套逻辑来 —— 在 1944 年的延安,这很普通,也没人能说不对。
之后的日子,郑主任每天都在办公室写报告,陈指导员帮着抄文件,夜里窑洞的灯总亮到很晚。有天下午,院里来了几个干部,扛着相机,说是要 “拍宣传材料”。孩子们被排成整齐的队,唱歌、打鼓、做广播体操,郑主任站在旁边,笑得很得体。
拍照结束,余念新听见郑主任跟陈指导员低声说:“下次拍照,别让小余站前排,他表情不够整齐,看着不精神。”
陈指导员连忙点头:“好,下次我安排。”
余念新没在意排不排前排,只是忽然明白 —— 在这里,整齐就是安全,跟大家不一样,就可能被注意到,而这种注意,往往不是好事。
晚上回宿舍,他从布袋里掏出凌莎留下的《教育改进建议书》,纸边已经磨得发毛,上面 “教育要立根于生活,而非训诫” 那行字,看得更清楚了。
他忽然懂了凌莎 —— 她不是反对制度,只是觉得,教育不该只讲规矩,还得顾着孩子的感受。可现在,郑主任的规矩里,感受好像没那么重要。
五月初,郑主任推行了 “评优制度”,每周评 “红星儿童”,名字写在黑板上,还能多领一块糖。孩子们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吃饭时没人说笑,写字时手都不敢抖,连走路都尽量轻手轻脚。郑主任说:“这才像话,有秩序才像个模范保育院。”
有天中午,一个五岁的孩子打翻了饭碗,粥洒了一地。郑主任让他在操场罚站,站了一个小时。有人想求情,郑主任说:“纪律就得从小培养,现在惯着,以后更管不住。”
没人再说话。晚饭时,陈指导员在桌上说:“郑主任想得细,院子里的秩序比以前好多了。” 大家都点头,余念新没说话,只默默扒着碗里的饭。
又过了几天,一个从妇委回来的干部带来消息:“凌莎同志要调去做边区妇女教育,不回保育院了。”
那天夜里,风特别大,吹得纸窗呼呼响,油灯晃得人眼晕。余念新睡不着,听见院子里有人搬木柴,还有狗叫。
他爬起来,把《教育改进建议书》折得更细,塞进笔记本最里面,用线缝了两道 —— 他不想让任何人看见,不是怕惹麻烦,是想留住凌莎留下的那点念想。
没过多久,郑主任宣布要建 “儿童小组”,每组选个小组长,管纪律、管学习、管卫生。她亲自点名:“小余字写得好,思想也活跃,就当乙组组长。”
孩子们鼓掌,余念新站着没笑。他知道,这不是荣誉,是安排 —— 从这天起,他得帮着记同伴的表现,帮着收心得,帮着传达郑主任的要求,成了规矩里的一部分。
有天傍晚,余念新去交小组记录,郑主任正在办公室看文件。“你写的汇报不错,条理清楚。” 郑主任抬头,翻了翻他的笔记本,“有思想是好事,但得注意方向,别想太多没用的。”
“方向?” 余念新问。
“是啊。” 郑主任合上笔记本,“一个人想太多,就容易偏,跟着组织走,才不会错。”
余念新没再问,转身走出办公室。
天上有几颗星星,操场的旗杆上,旗子被风吹得抖个不停。他回头看了眼窑洞的灯火,心里忽然想: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像郑主任、像陈指导员那样,习惯按规矩来,习惯不多想。可他又摇了摇头,轻声念着凌莎写的那句话:“教育要立根于生活,而非训诫。”
风把声音吹散在夜里,余念新低头,把那句话又默念了一遍。他知道,凌莎不在了,可这句话,得记着 —— 说不定以后有机会,能让更多人知道,教育不只是规矩,还得有温度。
第二天一早,余念新照旧去收小组心得。有个孩子写 “今天帮小同伴捡了笔,很开心”,他没让孩子改,直接收了上去。郑主任看了,没说什么,只是在旁边画了个圈。
余念新心里松了口气 —— 也许,规矩里,也能留一点小空间,就像这句话,就像凌莎留下的那份建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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