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人“逃脱”后,碧天阁表面恢复了平静,但内里的弦却绷得更紧了。那张故意遗留的“残页”如同一颗投入暗湖的石子,薇薇在等待着它可能激起的、来自暗处的涟漪。然而,对手似乎比她想象的更为谨慎,一连数日,八味斋那边风平浪静,连带着整个杭州商界都显得异常沉闷,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这种沉闷,反而让薇薇更加不安。她加紧了碧天阁自身的建设。
柳林坡不仅恢复了菌棚生产,还在薇薇的指导下,开始了新一轮、更为系统的“品种优选”试验。从现有表现优良的香芋、辣椒、小番茄、草莓等作物中,挑选出性状最突出的单株,进行隔离培育和人工授粉,试图稳定和提升其优良特性。这项工作繁琐而漫长,却是夯实根基的关键。
碧天阁后厨,则在薇薇和周娘子的带领下,进行着一场“风味革命”。她们不再满足于简单的模仿或改良,开始尝试将不同的风味元素进行创造性的融合。比如,将微辣的香椒与香甜的桂花结合,制作出“香辣桂花酱”,搭配烤肉别有风味;将柳林坡特产的香芋泥与咸蛋黄结合,制成“金沙芋泥酥”,咸甜交错,口感层次丰富;甚至尝试用发酵的米浆制作略带酒香的“醪糟糕”。这些实验品大多还在摸索阶段,成功与失败并存,却为碧天阁未来产品的独特性积累了宝贵的经验和数据。
然而,外部的压力并未因内部的奋进而消散。松江沈老板的第二批加单货物(八百斤肉脯糕和三百五十罐酱料)需要在三月初十前备齐,这是一笔不小的生产任务。江宁顾夫人在收到寿礼后,派管事送来了热情洋溢的感谢信和一笔丰厚的额外赏银,并含蓄地表示,若碧天阁点心能在江宁打开局面,后续合作大有可为。这既是激励,也意味着潜在的订单压力。
更让薇薇忧心的是市场层面的变化。八味斋筹备中的“大酒楼”虽然尚未正式挂牌,但其选址西湖黄金地段、意图打造“江南第一楼”的风声已传得沸沸扬扬。与之相关的,是杭州几家原本与碧天阁合作尚可的中等酒楼和茶楼,近来态度变得暧昧,似乎在观望,甚至有人暗示,八味斋可能推出了更具竞争力的“酒楼专供”方案。
碧天阁这棵正在努力扎根抽枝的小树,不仅要面对来自地下的暗算(纵火、盗窃),还要承受来自上方日益浓重的商业阴云。
就在薇薇感到肩头压力越来越重,几乎透不过气时,一个意想不到的强援,如同及时雨般,跨越千里,降临杭州。
三月初五,一支风尘仆仆但队伍齐整的车马停在了碧天阁门口。为首跳下马的,赫然是久违的虎子!他比上次见面时更显沉稳精悍,皮肤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眼神锐利,腰间挎着一柄防身的短刀,通身上下带着一股走南闯北历练出的干练气息。
“阿姐!”虎子大步上前,声音洪亮,脸上是抑制不住的激动和关切。
“虎子哥!”薇薇闻声从店内奔出,看到虎子的一刹那,眼圈竟有些发热。在这孤立无援、强敌环伺的异乡,见到血脉相连、绝对可信的亲人,那份支撑和慰藉难以言喻。
虎子身后,还跟着五六个精壮利落的汉子,看打扮像是镖师或护院,还有两辆载满货物的马车。
“阿姐,家里一切都好,爹娘和弟妹都挂念你。”虎子快速说道,“我这次来,一是押送新一批北货,二是……”他压低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韩先生听闻你这边似乎不太平,让我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过来,助你一臂之力。这几个都是跟着我走镖、信得过的硬手。”
韩修远!他竟然一直关注着杭州的情况,并且在这种时候派来了虎子这样的得力干将和援兵!薇薇心中一暖,随即又是一凛。连远在青州的韩修远都察觉到了她这边的“不太平”,可见八味斋的威胁或她自身的处境,已然引起了真正大人物的注意。
她将虎子一行人让进后院,屏退旁人,才将近期发生的种种——从八味斋的威逼利诱、锦绣斋和汇南北的骚扰,到柳林坡纵火、店铺夜盗、乃至前几日贼人“逃脱”之事,简明扼要而又毫无保留地告诉了虎子。
虎子越听脸色越沉,拳头握得咯咯作响:“好个八味斋!好个徐茂才!竟敢如此欺辱阿姐!当我们林家无人吗?!”他带来的那几个汉子也面露愤慨。
“虎子哥,稍安勿躁。”薇薇反倒冷静下来,安抚道,“这里是杭州,不是清河镇,硬拼我们占不到便宜。韩先生让你来,想必也不是让我们逞一时之勇。”
虎子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阿姐说的是。来之前,韩先生特意嘱咐,一切听阿姐安排,以护你周全、稳住局面为上。他还让我带话:杭州水深,但并非铁板一块。八味斋所求者大,树敌必多。可结盟,可借势,但自身根基务必牢不可破。若有万急,可寻杭州知府,他已打过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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