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先生的出现,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本就暗流汹涌的池塘,让薇薇彻底意识到,紫薯之事已非单纯的商业机密,更可能牵扯到深不可测的宫廷需求与权势博弈。被动隐藏或矢口否认,在八味斋和这位严先生双重压力下,恐怕都难以持久,甚至会引来更凶狠的窥探与掠夺。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入局,以险棋搏一线生机。
薇薇将计划反复推敲了数日,最终决定行动。她没有立刻去联系那位严先生,而是先做了一系列外围铺垫。
她让陈青通过漕帮赵老板的关系,暗中放出一些真假难辨的消息:有南洋来的老海商最近在杭州码头短暂停留,出手了几样海外奇珍,其中似乎就有一种颜色极深的“紫矿”粉末,被一位神秘买家高价收走。消息说得含糊其辞,时间、人物都模棱两可,仿佛只是码头上的闲言碎语。
同时,她授意周娘子,在制作一批供给苏府老夫人的“紫玉糕”时,“不慎”让一小块糕点在装盒前掉落在地,沾了灰尘,无法呈送。这块“报废”的糕点,最终“流入”了后厨帮工的口中——当然是经过挑选的、口风不那么紧的帮工。很快,碧天阁后厨有一种“颜色漂亮得像宝石、味道也好”的紫色糕点,只是极难吃到的小道消息,便在有限的范围内悄悄传开。
做完这些铺垫,薇薇亲自去了一趟柳林坡。她没有动窖藏的紫薯,而是仔细挑选了几株长势最好、块茎颜色最深的紫薯藤,连同根部的一小块泥土,小心移栽到几个特制的深口大陶盆里。又挑选了几颗品相次一等、但颜色依然出众的紫薯块茎,以及少量晒干的辣椒、小番茄和香芋,一并带回。
回到碧天阁后院,她将陶盆放置在阳光充足又相对隐蔽的角落,每日亲自照料,并开始用一种调制好的“营养水”(实则是高度稀释的灵泉水)定期浇灌。她要让这些盆栽紫薯,在有限的空间和条件下,展现出尽可能“优秀”的生长状态。
半月之后,盆栽紫薯藤蔓青翠,长势喜人。而码头那边关于“南洋紫矿”的流言,也似乎引起了某些人的注意。薇薇知道,时机差不多了。
这一日,她带着一个不起眼的青布包袱,里面装着那两个盆栽紫薯(藤蔓茂盛,但尚未结薯),几颗颜色深浅不一的紫薯块茎,以及少量其他试验作物的样品,再次来到了集雅轩,求见宋掌柜。
“宋掌柜,晚辈此番前来,实有要事相求,也是……澄清一事。”薇薇神色诚恳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
宋掌柜将她引入静室,屏退左右。
“林东家,可是为了那‘紫色’之事?”宋掌柜开门见山。
“正是。”薇薇点头,将青布包袱小心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不瞒宋掌柜,之前晚辈所言‘海外秘制染料’,并非全虚,但也未尽其实。”
她指着那几颗紫薯块茎:“此物,晚辈偶然从一西南行商处购得,彼时只说是海外传入的稀罕吃食,名唤‘紫玉薯’。晚辈见其颜色奇特,便尝试种植,侥幸成功。其薯肉颜色极深,蒸熟后色泽艳丽,味道也佳,晚辈便试着做了些点心。”她指向盆栽,“这便是那紫玉薯的植株。至于染料之说……”她苦笑着摇头,“晚辈当时见那紫色实在喜人,又听闻市面上紫色染料难求,便异想天开,试着用薯汁染了些布帛,不想效果尚可。又恰逢有人打听染料,便……便顺水推舟,说了那番话。实是晚辈年轻,思虑不周,贪图那‘海外秘制’的名头可能带来的便利与高价。”
她这番说辞,半真半假,将“紫薯”定位为一种稀罕的“食用作物”,偶然发现其染色潜力,为了牟利而故意夸大其“海外”和“秘制”属性。这解释了她为何能拿出紫色样品,也解释了之前言辞的闪烁,更将可能引来灾祸的“稳定染料来源”属性,淡化为了“偶然发现、产量有限、品质不稳”的附加价值。
宋掌柜仔细查看了那些紫薯和盆栽,眼中露出惊奇之色:“这……便是那紫色之源?竟是长于地下的块茎?林东家能将其种植成功,已是大不易!只是……那严先生处,恐怕不是这般容易搪塞过去。”
“晚辈深知此节。”薇薇神色更加恳切,“故而厚颜来求宋掌柜相助。晚辈愿将这两盆紫玉薯植株,连同种植心得,以及剩余的这些块茎,全部奉与严先生。并愿立下字据,若严先生手下能人,能据此培育出更多、更好的紫玉薯,研发出真正的染料,晚辈绝不再染指此事,也绝不对外泄露分毫。只求……只求严先生与八味斋的徐东家能高抬贵手,莫要再为难碧天阁这小本生意。”
她提出了一个“交易”:交出紫薯这个“祸根”和培育方法,换取自身安全。姿态放得极低,将选择权和后续可能的价值,全部交给了那位神秘的严先生。这既是对严先生背后权势的“投诚”与“示弱”,也是将八味斋觊觎的目标,直接转移到了严先生身上——徐茂才再有野心,也不敢轻易与内务府背景的人争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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