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林家院子沉寂下来，只有偶尔的虫鸣和远处隐约的狗吠。
林薇薇（薇薇）却毫无睡意。白日的成功和随之而来的风波在她脑中反复盘旋。十一文钱很快花用殆尽，悦来酒楼那条线如同吊在眼前的胡萝卜，诱惑着她，也充满了不确定性。
刘管事只是随口一提，下次还会不会要？要多少？价格几何？她一无所知。被动等待不是她的风格。
她需要主动出击，至少，要去确认一下悦来酒楼的位置，观察一下他们后门的情况，看看别人是如何送货的，做到心中有数。
更重要的是，她怀里还小心藏着几片品质最好的薄荷叶，她想试试，能否用这点“样品”，敲开更深合作的大门，或者至少换回她急需的、制作薄荷膏的蜂蜡。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无法按捺。
她悄无声息地起身，看了一眼身旁熟睡的小丫，帮她掖好被角。然后，她换上那件最暗旧的衣服，将薄荷叶用干净布片包好揣入怀中，像一只灵巧的猫，悄无声息地溜出了房门，融入浓重的夜色里。
夜晚的乡村小路寂静无人，只有月光洒下清辉，勉强照亮脚下的路。薇薇的心跳得有些快，既有冒险的刺激，也有对未知的忐忑。她尽量避开可能有狗的人家，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快步向镇上走去。
半个多时辰后，清河镇的轮廓出现在眼前。夜晚的镇子与白日的喧嚣截然不同，大多数店铺早已打烊，只有零星几盏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昏黄的光晕。青石板街道上空无一人，只有更夫敲梆子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悠长而寂寥。
薇薇屏住呼吸，凭着白天的记忆，小心翼翼地朝着悦来酒楼的方向摸去。
悦来酒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足足有三层楼高，飞檐翘角，即使在夜色中也显出一派气派。此刻酒楼早已熄了灯火，只有门口悬挂的两个大红灯笼还亮着，映照着紧闭的大门和空荡荡的街面。
后门呢？
薇薇绕到酒楼侧面的小巷。这里比前街更加昏暗潮湿，堆放着一些杂物和潲水桶，空气中弥漫着食物残渣和油脂混合的复杂气味。
她看到了后门，那是一扇看起来颇为结实的木门。旁边还有一个较小的偏门，似乎是平时运送杂物食材的通道，此刻也紧闭着。
她躲在巷口一个巨大的阴影里，仔细观察。如何接触？敲门？万一惊动了不该惊动的人怎么办？她一时有些踌躇。
就在她犹豫不决之时，忽然，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融于夜风的脚步声从巷子另一端传来！
薇薇浑身汗毛瞬间竖起，猛地屏住呼吸，将自己更深地缩进阴影里，心脏狂跳。
有人！这么晚了，谁会来这种地方？
只见一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巷子另一端，同样穿着深色衣物，身形矫健，动作轻盈利落，显然对这里极为熟悉。
那人没有走正后门，而是来到偏门旁，极其有规律地、轻重不一地叩了几下。
片刻后，偏门从里面打开一条缝，透出一点微弱的光。一个压得极低的声音传来：“怎么才来？”
那黑影似乎递了什么东西进去，里面的人接过，很快又递出一个不大的包袱。黑影接过，低声道：“情况有变，下次……”后面的声音低不可闻。
交接过程极快，不过眨眼功夫，偏门再次无声关上，那黑影毫不停留，转身便欲融入夜色。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刹那，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了薇薇藏身的阴影角落！
尽管薇薇已经极力隐藏，但或许是她过于紧张的呼吸，或许是月光角度微微变化，那人的动作猛地一顿，锐利如鹰隼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她所在的位置！
四目相对！
薇薇吓得魂飞魄散！她清楚地看到，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锐利冰冷的眼睛——正是白天那个在惊马下救了她、穿着青灰色布衣的年轻人！
只是此刻，他换上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周身的气息不再是白日的沉稳，而是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凛冽和警惕！
他怎么会在这里？这鬼鬼祟祟的交接是什么？
那年轻人显然也认出了她，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极度的诧异和……杀意？
薇薇大脑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想要后退逃跑，却发现自己双腿发软，根本动弹不得！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那年轻人眼中的杀意却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警告的意味。他并没有靠近，也没有出声，只是对着她，极其缓慢而又清晰地摇了摇头。
那眼神仿佛在说：不要出声，不要多事，快走！
然后，他不再停留，身形一闪，如同暗夜中的猎豹，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巷子尽头，速度快得惊人。
薇薇瘫软在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过了好半晌，直到巷子那头再无任何动静，她才敢大口喘息。
刚才那一刻的恐惧是如此真实。那个人……他到底是谁？深夜与酒楼的人秘密交接，身手诡异，他绝不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人！
而她，似乎撞破了一个不该知道的秘密。
悦来酒楼……难道并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原本的计划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彻底打乱。她不敢再停留，扶着墙壁，手脚发软地、踉踉跄跄地逃离了这条令人窒息的小巷。
回村的路上，夜风格外寒冷。之前的兴奋和期待早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深切的寒意和后怕。
她原本只想为自己和家人谋一条生路，却似乎无意间卷入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
那个年轻人最后警告的眼神，清晰地印在她脑海里。
这条路，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危险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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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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