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这里,质量事故归零,传统方法需要五十天。但如果把章隆匠的法律顾问室、谌佑真的施工经验、邾勇亮的数理统计,还有厉麟的计算机,这四个人组成一个质量缺陷系统分析小组,用故障树分析法,时间可以压缩到十二天。
章隆匠?皋田仕皱眉,那个北大毕业说话像法官的小子?
正是。章隆匠从后排站起来,一身板正的蓝呢子中山装,声音果然带着法庭的威严感,考工的网络图里,有三十七项涉及合同风险和质量责任界定。如果这些工作前置,很多后期返工可以避免。法律不是绊脚石,是保险绳。
一直沉默的总工程师陈默,突然将三张照片扔在桌上。照片上是高炉基础的开裂、冷却壁的渗漏、还有一堆锈蚀的螺栓。他声音低沉得像丧钟:
考绿君,你的网络图里,设备完好率达标这一项,标注十五天。可你看这——一号高炉的十二号风口,螺栓已经锈成这样了,换一套要停产三天。十五天?你梦游呢?
会议室里的温度又降了三度。
考绿君拿起照片,对着灯光仔细看了十秒,然后问:陈总,这螺栓什么材质?
35CrMo,进口货。
多久到货?
三个月。陈默冷笑,你网络图上怎么没画?
画了。考绿君走回座位,在PC-1500上快速敲击,屏幕闪烁,但在另一个系统里——供应链应急网络。厉麟,你查一下。
坐在角落的厉麟,这个在复旦大学进修过计算机的瘦高个,立刻打开一个巨大的文件夹,里面是厚厚的手绘表格:
根据考工的指令,我建立了材料供应—施工需求动态矩阵。一号高炉的备件,在三个月前就应该下单。但供应处柳德华处长那里的记录显示,申购单在上个月才报上去。
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材料供应处处长柳德华。这位五十来岁的老供应,脸瞬间变成了煮熟的虾:我……我这边有流程……
流程卡在黄处长那里。厉麟推了推眼镜,面无表情地说,黄处长批示:资金紧张,暂缓
黄卫华的脸由红转白,又转青。他猛地站起来:我那是统筹兼顾!全公司上千个申购单,我不卡紧一点,资金链早断了!
所以系统要改。考绿君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气球上,黄处长,您卡的不仅是螺栓,是网络图上的关键路径。一号高炉不能按时交工,后面的达产达标就实现不了,企业上等级就泡汤。那时候,不是三万块钱红烧肉的问题,是全公司两千号人的饭碗问题。
你——黄卫华的手指颤抖着指向考绿君,却说不出话。
皋田仕突然开口了,声音里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考绿君,如果我把调度权给你,你敢立军令状吗?
不敢。考绿君的回答让所有人一愣,因为我一个人,完成不了网络图上的287项活动。我需要仰琪钧主任的协调,需要赵彤君副主任的现场经验,需要企管办七个科长、四十来个科员,需要材料处、质量处、财务处、工会,……20多个处室,需要全公司两万五千余名工人的配合。系统工程,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战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个人:它是一个系统……它是一个网络。
二、午夜的算法
凌晨一点,企业管理办公室灯火通明。
考绿君把PC-1500连接上扩大后的存储器,这是他托人从深圳带回来的黑科技。黑板上上,网络图纸带输出的线条像城市的血管,密密麻麻。仰琪钧端着两碗方便面走进来,递给考绿君一碗:考工,你这招以网制乱,可把黄卫华气得不轻。
他不是气,是怕。考绿君接过面,却不动筷子,怕改变。传统管理是树状结构,他管钱,就是树根。现在变成网络结构,每个节点都可能成为关键,他的权力被稀释了。
赵彤君副主任走进来,手里拎着一瓶衡水老白干:来两口?
不了,过敏。
赵彤君自己灌了一口,咂咂嘴:我当年在工安拿TQC奖的时候,用的还是算盘和图纸。你这小玩意儿,真能管大用?
赵主任,考绿君转过身,眼睛在屏幕绿光映照下像两颗翡翠,TQC是点,保证单点质量最优。网络计划是面,保证整体效率最优。但在系统里,点面要结合。
他敲下一个键,pc-1500打印机输出一个三维立体图,这是我用十天时间,把质量、成本、进度三个维度,做的系统动力学模型。
啥动力?赵彤君凑近看,酒气熏天。
简单说,考绿君拆了一双筷子,在空气中比划,假定我们把企业上等级当成一个系统,它有三个子系统:质量子系统、成本子系统、效率子系统。每个子系统都有正反馈和负反馈。比如,质量提升需要投入,这是成本子系统的负反馈;但质量提升后返工减少,又是效率子系统的正反馈。
他夹起一筷子面,停在半空:传统管理,三个子系统各干各的,就像三个厨师做一桌菜,一个拼命加盐,一个拼命加糖,一个拼命加辣椒。最后这菜,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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