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员1
1984年初,上海的冬日还带着料峭的寒意,北风卷着工地的尘土,刮在人脸上生疼。然而,宝钢建设工地的脉搏却跳动得异常火热。巨大的钢铁骨架拔地而起,橙黄色的塔吊巨臂在灰蒙蒙的天幕下缓缓移动,切割着冰冷的空气。重型卡车的引擎轰鸣与打桩机沉闷的“咚咚”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首永不停歇的工业交响曲。
工人们穿着厚重的蓝色或灰色棉袄,头戴藤条安全帽,在各个岗位上奔忙,身影在庞大的钢铁丛林间显得渺小却又充满力量。他们呼出的白气瞬间被冷风吹散,汗水却浸湿了内衬的衣领,这群“钢铁战士”正用血肉之躯,为共和国的钢铁脊梁奠基。
在这片喧嚣与力量的中心地带,SGS公司那间会议室,却像风暴眼中的宁静之地,弥漫着一种截然不同的、几乎凝固的紧张。
头顶几盏白炽灯发出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墙壁上密密麻麻挂着的各种图表、进度表和红头文件。
会议桌旁坐满了人,都是各个工程队、职能科室、……的头头脑脑,他们的表情如同会议室的光线一样沉郁,眼神交汇时带着无声的询问和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主位上那个身影——公司党委宗楚恴书记。
宗书记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根淬过火的钢钎。他五十岁上下,国字脸,法令纹深刻,鬓角已染霜华,但那双眼睛锐利得如同探照灯,缓缓扫过在座的每一张面孔,仿佛能穿透皮囊,直视每个人心底的盘算与忐忑。
他面前摊开的文件夹里,正是那份反复打磨、凝聚了无数人心血的“四全一制”实施方案。这方案已在公司党委和经理办公会上历经唇枪舌剑,最终获得了审核通过。
此刻,它就躺在那里,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等待着宗书记亲自将它按下去,烙进SGS公司的肌骨里。
会议室里的寂静达到了顶点,似乎连空气都停止了流动。考绿君子坐在角落的放映台旁,感觉自己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还有旁边设备科老李那略显粗重的呼吸。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的投影仪遥控器,冰凉的塑料外壳被他手心的汗濡湿。他知道,自己手里握着的,即将是照亮整个方案的关键钥匙。
终于,那令人窒息的沉默被打破了。宗书记缓缓站起身,动作沉稳有力,椅腿与水泥地面摩擦发出短促刺耳的声响。他没有看稿子,洪亮的声音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的耳膜上,瞬间驱散了所有的杂音:“企业整顿,难不难?”
“难!”几乎是条件反射,会场里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回应,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积压已久的沉重感,在会议室的空间里嗡嗡回响,像一声集体发出的、饱含苦涩的叹息。
“是的,难!”宗书记目光如电,再次扫过全场,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要不,从1980年开始,到现在四年了!咱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折腾得人仰马翻,结果呢?验收了几次还是没通过!像个响亮的耳光!”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锋芒陡然变得更加锐利,甚至带上了一丝破釜沉舟的狠劲儿:
“但是!我今天要告诉你们,不难!为什么?因为咱们找到了家伙事儿——‘四全一制’!”他猛地一拍桌子,“嘭”的一声巨响,震得桌上的搪瓷茶杯盖都跳了一下,“还有!”他声音陡然拔高,“咱们发现和拿到了打开胜利凯旋门的金钥匙——‘系统信息责任分工与流程表’!”
考绿君子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来了!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眼睛死死盯住宗书记的嘴唇,像等待发令枪响的短跑运动员。
“来,考工!”宗书记的视线精准地投向角落,“辛苦您,把‘信息流结构模型’和那把‘金钥匙’——‘系统信息责任分工与流程表’,给大伙儿放出来!亮亮相!”(见作者有话说附图。)
“是!书记!”考绿君子的声音因紧张而微微发颤,但动作却异常麻利。他“啪”地按下遥控器开关。老式投影仪的散热风扇立刻发出低沉的“嗡嗡”声,一道雪亮的光柱刺破昏黄的空气,“唰”地打在悬挂的白布屏幕上。瞬间,两张图表清晰地展现在众人眼前:一张是纵横交错、节点密布的“信息流结构模型”,另一张则是条理分明、责任清晰的“系统信息责任分工与流程表”。图表线条清晰,方框和箭头带着一种冷冰冰的秩序感。
宗书记几步走到屏幕前,身影被放大的图表轮廓笼罩。他用一根手指,有力地戳在“信息流结构模型”的核心节点上:“大家伙儿睁大眼睛看!这‘信息流结构模型’,就好比咱们人身体里的血脉经络的穴位!血不通,人就瘫了!信息不通,企业就是死水一潭!”他的手指又划向另一张表:
“这张‘系统信息责任分工与流程表’,就是咱们身上的单元细胞,五脏六腑,胳膊大腿!哪个该干啥,信息该流到哪儿,清清楚楚!各司其职,才能运转自如!明白这个道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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