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二日,下午四点一刻。
音乐社团活动室里弥漫着一种与往常不同的寂静。窗外的阳光被厚厚的云层过滤,变成一种冷淡的灰白色,斜斜地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空气里少了平时松香和灰尘混合的气味,只有一种空旷的、仿佛许久无人活动的清冷感。
国庆假期,大部分学生都离校回家了。整栋学生活动中心楼都空了大半,走廊里听不到往常的喧闹,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不知哪个房间未关紧的水龙头滴答声,在寂静中被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林辰站在活动室中央,看着四周。乐器架上盖着防尘布,谱架整齐地靠墙摆放,角落里的音箱设备也罩上了布套。一切都井然有序,但也因此透着一股疏离的、暂停般的意味。
他是应叶小雨的请求过来的。一小时前,他收到了叶小雨的信息,很简短:“林琛,假期有空吗?想请你来活动室一趟,有些关于编曲的事情想单独请教。如果你方便的话。”
信息本身很正常。社团成员之间在假期讨论创作很常见。但“单独”这个词,以及叶小雨语气里那种少有的、带着一丝不确定的郑重,让林辰心中升起了警觉。
K的提醒还在耳边:“叶小雨的‘灵感触媒’体质可能正在无意识中深化。她对梦境和旋律的感知越来越清晰。任何与她单独接触的情况,都需要谨慎评估风险。”
但林辰无法拒绝。拒绝一个合情合理的社团交流请求,不符合“林琛”的人设,也可能引起叶小雨不必要的疑虑。他只能回复:“好的,几点?”
于是,他来了。比约定时间提前了十五分钟到达,这是他习惯性的侦察窗口期。他先确认了活动室及周边环境:整层楼除了走廊尽头的保洁工具间有微弱的动静,似乎没有其他人。活动室的门虚掩着,里面空无一人。他推门进入,快速扫视一圈,确认没有隐藏的监控设备或其他异常,然后才站定等待。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漫长。林辰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空旷的校园。梧桐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有些萧索。远处操场上有零星几个学生在跑步,身影渺小而孤单。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台,节奏是玉琮数据中某个简单能量脉冲序列的变形——这是他在深度思考或紧张时的习惯性动作,能帮助他集中精神,也能轻微安抚情绪。
眉心印记传来平稳的温热感,没有预警。左肩胛下的植入监测器脉冲规律。身体状态良好。
但他内心的警惕并未放松。叶小雨今天要谈的,恐怕不只是编曲。
几分钟后,活动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叶小雨走了进来。她今天穿着简单的米白色毛衣和深蓝色牛仔裤,头发松松地扎在脑后,脸上没有化妆,看起来有些疲惫,但眼睛很亮,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神色。她手里抱着她那把木吉他,还有一个厚厚的、看起来用了很久的笔记本。
“林琛,你来啦。抱歉,让你久等了。”她关上门,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有些轻。
林辰摇摇头,打字:“没关系。我也刚到。”
叶小雨走到平时摆放椅子的地方,拉过两把椅子,面对面放下。“坐吧。”她自己先坐下了,将吉他靠在腿边,笔记本放在膝盖上。
林辰在她对面坐下,保持着一个礼貌而不过分亲近的距离。他的目光平静地落在叶小雨脸上,等待着。
活动室里安静了几秒。只有窗外远处隐约传来的风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
叶小雨没有立刻进入正题。她低头翻开了膝盖上的笔记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纸页边缘。笔记本里密密麻麻写满了字,画着各种乐谱草图、和弦走向、还有零散的、像是一种私人符号的标记。
“这个假期……我没回家。”叶小雨开口,声音不大,但很清晰,“留在学校,想静下心来整理一些东西。主要是……关于音乐,也关于一些……别的。”
林辰没有打断,只是安静地看着她。
“我一直在修改《石语》的编曲,也在试着写一首新歌。”叶小雨继续说,目光落在笔记本上,“新歌的灵感,还是来自那些梦。但这次的梦……更清晰,也更……奇怪。”
她抬起头,看向林辰,眼神里带着困惑和一种近乎求助的坦诚:“林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可能有点……唐突。”
来了。林辰的心跳平稳地加速了一分。他打字:“你问。”
叶小雨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积蓄勇气。她的目光紧紧锁定林辰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
“你认识萧烬吗?或者……你和他的‘事故’,有关系吗?”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窗外的风声似乎也停了。活动室里只剩下两人之间近乎凝滞的沉默。
林辰感觉自己的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血液冲上耳廓,但在千分之一秒内,他用尽全部的自制力,将所有的震惊、错愕、以及本能升起的警惕和防御,死死地压在了平静的面具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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