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卷着工业区的尘埃,从废弃厂房间呼啸而过,发出呜咽般的声响。林辰紧贴着锈蚀的铁皮围墙,浅棕色的瞳孔在黑暗中警惕地扫视着前方。
根据萧烬的语音导航和手机地图上那个微小的红点,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张浩名下那家已注销的小型工作室旧址所在的大致区域。
然而,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林辰的心微微一沉。
没有想象中低矮破旧但结构尚存的老厂房,没有挂着模糊牌匾的门面,甚至没有一扇完整的窗户。
眼前,只有一片被高高的蓝色铁皮围挡圈起来的、巨大的废墟。围挡上方,能看到几台沉默矗立的巨型塔吊漆黑的剪影,如同蛰伏在夜色中的钢铁巨兽。围挡之内,是拆卸到一半的钢筋混凝土残骸、堆积如山的建筑垃圾和裸露在地基坑洞中的狰狞钢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味、水泥粉沫和金属锈蚀混合的气息。
这里,已经是一个热火朝天的建筑工地了。那个所谓的工作室旧址,早已被铲平,碾碎,彻底融入了这片即将拔地而起的新楼盘的根基之下。
「……来晚了。」萧烬的声音通过耳机传来,那总是带着或活跃或冷静语调的电子音,此刻也染上了一层显而易见的失望和凝重,「彻底拆干净了。」
林辰站在原地,夜风吹动他连帽衫的额发,露出光洁却紧蹙的额头。他看着这片荒芜的废墟,一种强烈的徒劳感和挫败感像冰冷的潮水般漫上心头。
一夜的紧张、穿越黑暗巷弄的恐惧、方才躲避保安的惊险……所有的努力和鼓起的勇气,似乎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苍凉的笑话。
他们冒着风险来到这里,却发现目标早已消失。
线索,断了。
他慢慢地蹲下身,从地上捡起一小块被碾得边缘光滑的碎水泥块,无意识地攥在手里。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他低着头,浅棕色的瞳孔里映着坑洼不平的地面,眼神空茫,失去了焦点。一种熟悉的、想要将自己封闭起来的无力感开始悄然滋生。
连帽衫的袖子滑下来,盖住了他半只手,让他看起来更加缩成一团,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令人失望的现实。
耳机里沉默了几秒。
随即,萧烬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已经迅速从最初的失望中调整过来,变得沉稳而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韧性:
「别蹲着,林辰。站起来。」 「意料之中的事情。张浩那种老狐狸,怎么可能留下明显的尾巴等着我们来抓?」 「拆迁是好事,说明他们急着抹掉痕迹,反而证明这里确实有过不想让人知道的东西。」
他的话语像一根无形的线,将几乎要沉入负面情绪漩涡的林辰轻轻拽了回来。
林辰怔怔地听着,慢慢抬起头。是啊,如果这里毫无价值,又何必如此匆忙地彻底摧毁?
「看看周围。」萧烬继续指引道,他的声音成了这片废墟中唯一的秩序,「拆迁工地往往最混乱,也最容易留下一些来不及彻底清理干净的‘过去’。留意围挡内侧、残留的墙体、甚至垃圾堆里比较特别的东西。」
仿佛是为了给林辰做示范,萧烬的灵体飘高了一些,红发的光芒如同探照灯般,仔细地扫过那片狼藉的工地。尽管灵体无法触碰实物,但他生前的观察力和作为艺人对镜头、对细节的敏感度仍在。
「啧,拆得真够彻底的……」他一边扫描一边还不忘吐槽,电子音里带着点不爽,「连块完整的砖头都难找……嗯?」
他的声音忽然顿住,语气微变。
「林辰,看你左手边,那块斜插在垃圾堆里的、比较大的白色泡沫板后面。对,就是那儿。围挡的铁皮上,好像贴着什么东西的残角?」
林辰立刻循着他的指引望去。那边堆满了破碎的保温材料和废弃的建材,一片混乱。他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的钢筋碎屑,靠近那片区域。
果然,在几乎被垃圾淹没的蓝色铁皮围挡上,贴着一块残破不堪的海报。大部分已经被撕毁或风雨侵蚀,只剩下巴掌大的一角,颜色褪得厉害,边缘卷曲,沾满污渍。
但依稀还能辨认出,上面印着某种啤酒的商标图案——一个抽象的麦穗形状的Logo,以及一行模糊的广告语片段:「…粹 匠心…」。
「是啤酒广告。」林辰低声说,拿出手机,调整焦距,尽可能清晰地将这一角残破的海拍了下来。
「啤酒?」萧烬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思索,「张浩还代理过啤酒广告?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等等!」
他像是突然被点醒了什么,电子音陡然拔高,语速加快:
「我想起来了!不是他代理广告!是入股!对!大概……大概是我出事前半年多的事情,他有一次饭桌上提过一嘴,说有个老乡开了个小啤酒厂,口味独特,拉他投了点钱,他还塞了点钱让这啤酒在某个本地小综艺里露了个脸,好像就叫什么‘粹’什么……当时我只当是他又搞点副业,根本没往心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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