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清晨,天空是一种沉闷的灰白色,仿佛预示着这一日的不寻常。
林辰像往常一样,在七点整准时醒来。他按部就班地洗漱,换上那件浅灰色的连帽衫,将袖口仔细地卷到小臂中段,分毫不差。然而,当他打开冰箱门时,一种冰冷的、熟悉的恐慌感瞬间攫住了他。
存放牛奶的格子里,空空如也。
他昨天明明记得还有最后一盒。他应该昨晚就检查确认的。程序的环节出现了致命的疏漏。
浅棕色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站在敞开的冰箱门前,冷气丝丝缕缕地扑出来,却远不及他内心骤然下降的温度。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抠住了冰箱门的边缘。
没有牛奶。意味着早餐的固定程序无法完成。
他沉默地站在原地,足足有一分钟,大脑仿佛在试图处理一个无法编译的错误代码,嗡嗡作响。最终,他极其缓慢地关上了冰箱门,动作僵硬得像一个生锈的机器人。
没有牛奶,就不能吃金枪鱼三明治。两者是绑定的程序。他走到餐桌旁,看着准备好的面包片和金枪鱼罐头,眼神空洞,仿佛它们是什么无法理解的异物。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上学的时间迫在眉睫。空腹带来的轻微眩晕感和程序被打乱的巨大焦虑交织在一起,让他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必须喝点什么。这是“早餐必须摄入液体”这条底层逻辑的要求。
最终,他几乎是挪到了小区门口的早餐摊,在摊主热情的招呼声中,低着头,用细若蚊蚋的声音挤出一个词:“豆浆……”
接过那杯温热的、散发着陌生豆腥味的白色液体时,林辰的手指微微颤抖。这不是他熟悉的方盒包装,不是那个固定的品牌,不是那种醇厚的奶香。这是一个陌生的、无法预测的“替代品”。
他试着喝了一小口。黏稠的口感、甜腻的味道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蕾,带来强烈的不适感。但他强迫自己咽了下去,因为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将剩下的豆浆封好口,塞进书包侧袋,仿佛那是什么需要被隔离的危险品,然后空着肚子,匆匆走向学校。
然而,厄运并未结束。
当他低着头,尽量避开人群走进教室,习惯性地走向最后一排那个属于他的角落时,他的脚步再次顿住了,整个人如遭雷击。
他的座位旁边,那个原本属于赵刚的位置,此刻坐着一个陌生的女生。女生正笑着和前座的同学说话,她的笔袋和课本散乱地铺满了整张桌子,甚至侵占了一部分他那片总是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领地”。
而赵刚,则坐到了隔着一个过道的前排位置。
同桌换了。
没有任何通知,没有任何预告。在他已经经历了牛奶缺失、被迫饮用陌生豆浆的早晨,他唯一赖以维持课堂秩序的堡垒——固定的同桌和座位——也被毫无征兆地摧毁了。
大脑中的警报凄厉地长鸣起来,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尖锐,都要猛烈。视觉和听觉似乎开始变得模糊扭曲,周围同学的谈笑声、挪动桌椅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变成尖锐的噪音钻入他的脑海。
“秩序”彻底崩塌了。世界变成了一团混乱无序、充满恶意的乱码。
他站在原地,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轻微颤抖,脸色苍白得吓人,连帽衫下的脊背绷得笔直。那双浅棕色的眼眸里,充满了巨大的惊恐和无助,仿佛一个站在悬崖边摇摇欲坠的人。
前座的赵刚似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扭过头,带着几分随意和不解说道:“哦,林辰,老师刚调的位置,我跟李璐换了……”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林辰猛地向后退了一步,撞在了后门的门框上。然后,他顺着门框滑了下去,蜷缩在教室后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
他把脸深深地埋进膝盖里,双臂紧紧地抱住自己,试图用这种方式压缩自己,逃离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可怕和无法理解的世界。细碎的、压抑的呜咽声从他紧咬的唇边漏出来,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耸动着。泪水迅速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连帽衫的领口也洇开深色的水痕。
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杯可恨的豆浆,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塑料杯身被捏得咯吱作响。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同学的目光都聚焦在这个突然崩溃的少年身上。有惊讶,有好奇,有茫然,也有几声压抑的低笑。那个新同桌的女生则显得有些尴尬和无措。
就在这时,班主任陈老师的身影及时出现在教室门口。她显然是听到了动静赶过来的。看到蜷缩在角落里的林辰,她立刻明白了过来,脸上浮现出心疼和了然的神情。
她先是温和地驱散了围观的学生:“好了好了,没事了,大家先回自己座位准备早读。”
然后,她快步走到林辰身边,并没有立刻去碰触他,只是蹲下身,保持着一段安全距离,用极其轻柔的声音说:“林辰,没事的,没事的。是老师不好,调换座位应该提前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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