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旅馆的“劫案”余波未平,各方势力的眼线仍像蜘蛛网般粘附在旅馆四周,试图从这座看似受损、实则更加神秘的建筑里榨出更多情报。然而,他们监视的目标,却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在旅馆二楼那间不起眼的客房里,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小台灯亮着微光。朱史敏、李猴子以及另外五名核心骨干围在一张摊开的北平城区及周边详图上,这张图是李敏通过秘密渠道刚刚送来的,上面用不同颜色的铅笔标注了日军的驻防点、巡逻路线、仓库、以及己方情报站和数个紧急备用安全屋的位置。
朱史敏的手指在地图上快速移动,声音低沉而清晰:
“鬼子现在注意力都在旅馆,以为我们还在这里舔伤口、或者等接应。这正是我们化整为零、潜入暗处的好机会。”
“猴子,你带第一组,三人,去这个地方——西城铜锣巷七号。那里是我们一个备用联络点,房东是自己人。你们的任务是静默潜伏,搜集西城特别是日军宪兵司令部附近的情报,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动手。”
“第二组,老马带队,去南城天桥附近,那里三教九流混杂,利于隐藏。注意观察日军后勤运输车队的规律和薄弱点。”
“第三组,去北新桥一带,靠近火车站,盯着鬼子的军列和物资装卸。”
“第四组,由大牛带队,渗透到宛平城附近,寻找合适的隐蔽狙击点和观察点,摸清鬼子所谓‘演习’部队的作息和火力配置,但绝对不许开火暴露!”
“王医生带着火力支援组和剩余队员,直接去宛平城,李敏同志已经在那里为我们安排了空房,身份是逃难来的亲戚。你们的任务是建立临时救护点和隐蔽弹药储备点,同时作为宛平城行动的后方支点。”
“其余人员,包括我、猴子(暂时留下)、老陈、顺子、小山东,我们五个留在这里,继续吸引鬼子目光,把戏做足。等时机一到,我们也会消失。”
“所有小组,抵达潜伏点后,立即通过备用渠道向李敏同志报平安,并保持静默,等待下一步指令。除非遭遇致命危险,否则不许主动联系旅馆这边。行动期间,以自保和观察为第一要务,我们的‘大餐’还在后头。都清楚了吗?”
“清楚!”众人压低声音应道。
命令下达,行动迅即展开。夜色是最好的掩护。旅馆后墙一处早已探查好的、通往相邻小巷的隐蔽缺口被悄然打开。队员们分成数股,如同水滴渗入沙地,悄无声息地融入北平城浓重的黑暗之中。他们穿着普通百姓或小贩的衣衫,背着不起眼的包裹,沿着不同的路线,向着各自的目标区域散去。
不多时,原本住了近百“利刃”队员的平安旅馆,瞬间变得“空旷”了许多,只剩下朱史敏等六人,以及少数几名负责外围警戒和迷惑敌人的队员。
这一番大规模、多方向的隐秘调动,果然让盯着旅馆的各方眼线措手不及。尤其是日本特高课,他们的人力也有限,面对突然间旅馆里似乎有人影分散溜出,却又无法确定具体是谁、去了哪里,更无法判断这是真正的潜逃还是战术佯动。负责监视的小头目急得满头大汗,只能命令手下尽量追踪,同时火速向土肥原贤二汇报。
土肥原贤二接到报告时,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分散潜伏?朱琳的人到底想干什么?是针对皇军的某项具体行动,还是仅仅为了保存力量、避免被我们一网打尽?”他在地图前来回踱步,“旅馆里剩下的,肯定是核心人物,或者只是诱饵?命令下去,对平安旅馆继续保持最高级别监视,但不要打草惊蛇。对已经离去的可疑人员,尽力追踪,查明去向,但优先确保不能暴露我们自己的监视网络。另外,通知宛平城和丰台驻军,加强戒备,特别是对陌生面孔和可疑活动的排查。”
他隐隐感到,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北平撒开,但网的目标和收网的时机,他却完全摸不透。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
就在土肥原疑神疑鬼、特高课四处撒网却收效甚微之际,王医生带领的火力支援组,已经安全抵达宛平城,住进了李敏事先安排好的、位于城墙根附近的一处独立小院。房间虽然简陋,但足够隐蔽,且提前存放了一些药品和基础物资。
而奉命前往宛平城外进行潜伏侦察的大牛小组,则在李敏手下向导的带领下,于后半夜悄然出城,来到城外一片茂密的杂木林和乱坟岗交界处。这里地势略高,可以俯瞰部分通往宛平城的道路和日军一处小型外围哨所。
“就是这里了,大牛哥。这林子平时除了砍柴的,很少有人来,坟地更是没人愿意靠近。鬼子的巡逻队也很少走到这么深。”向导低声介绍。
大牛点点头,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地形。“好地方。兄弟们,动手,挖单兵坑,要隐蔽,注意伪装。轮流休息,保持警戒。天亮后,仔细观察对面鬼子哨所和公路上的动静,记录换岗时间、人数、装备,特别留意有没有火炮或者重机枪阵地。都机灵点,别暴露。”
队员们无声地行动起来,用工兵铲在树木和坟包之间的隐蔽处挖掘散兵坑。挖好后,铺上随身携带的隔潮毯,既能休息,又能作为伪装的一部分。初春的夜晚寒气逼人,但他们心中都燃着一团火。每个人都在检查自己的武器——安装了消音器的步枪、充足的手榴弹、以及那标志性的折叠六合大枪也放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大牛靠在一个挖好的坑边,望着远处鬼子哨所隐约的灯光,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着寒光:“狗日的小鬼子,炮轰咱们的城……先让你们嚣张几天。等队长命令一下,老子第一个崩了你们的哨兵!”
夜色渐淡,东方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北平城内外,明处暗处,无数双眼睛都在警惕地注视着。一场由“利刃”悄然布下的猎杀之网,正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悄然张开。而猎物的浑然不觉,正是猎手最好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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